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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转帖]棋魂同人——in the sky(长篇)(转自动漫领域)
寻找满月
级别: 教导主任

0  发表于: 2006-07-22 12:05

[转帖]棋魂同人——in the sky(长篇)(转自动漫领域)

(1)
“回去!回去咯!”进藤大大地伸了个懒腰,顺利地结束了今天的对局。
打败了六段的户田棋士,看来自己的棋力真的是越来越强啦。他颇有些得意忘形地想着。似乎已经把昨天刚在围棋会所输给塔矢的事情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等一下,进藤!”身后传来的是和谷的声音。
“和谷,你不是早就回去了吗?”
“我在等你啊。”
“等我?什么事啊?”不明白地看着和谷。
和谷神秘兮兮地从背包里拿出一本杂志塞到进藤手里。
“喏,拿好了,慢慢看哦!”顺便附上阴险无比的笑。
什么东西那么神秘?进藤看向手里的杂志。
“‘带你走入天堂,男人间的激情’。”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读完后才很迟钝地发现了后果,连忙把和谷拉到墙角边。
“喂!和谷,这是什么东西啊?!”
“什么什么东西,当然是你和塔矢需要的东西咯!”和谷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对你们应该很有帮助的吧,我找了很久呢。”
“你…你搞什么飞机啊,我们…我们怎么会需要这种东西的啊!”单纯如他,脸已经自觉地烧红。
“进藤,你这就太虚伪了吧。别人不知道,我还能看不出你和塔矢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吗?”
没错,是和塔矢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但也只限于坦白了各自的感情而已啊。也用不到…用不到那种杂志吧。进藤瞥了一眼杂志露骨的封面,冷汗直流。
他的表情还不是一般的有趣啊,和谷强忍住狂笑的冲动。一抬眼,正巧看到了朝这里走来的另一男主角,笑容更险恶了些。
“别忘了和塔矢交流一下读后感什么的啊。我先走了。”
进藤像是根本没听到和谷的告别,眼睛仍旧直愣愣地看着杂志封面。
“你在看什么?”塔矢走到他身边,很随意地问道。
如梦初醒,立即把那本杂志转移到自己身后,换上一脸自以为很自然实际却并不自然的笑来。
“没…没什么。塔矢你今天怎么来了啊?”
“我也有对局,今天早上不是还见过面的吗。”
又一次至极的冷幽默。该死的和谷,害死他了。
刚才明明有看到进藤在看着什么,像是杂志一类的东西。不过他本人似乎并不愿意让自己知道,那就算了吧。
(2)
逃过刚才“心惊胆战”的这一截,进藤现在总算恢复到平时的状态。所以咯,拉着塔矢去品尝一种最新的拉面口味。塔矢原本就对拉面没有兴趣,如今在进藤的“威逼利诱”下,几乎更是对拉面痛恨至极。
有爱吃拉面到这样程度的人吗?塔矢嘴里塞了几根面条,怨恨地斜了进藤一眼。
“喂,进藤,可以回去了吧?你这是第几碗啦?”望着外面逐渐变黑的天气,终于开了口。
只不过第三碗而已,塔矢那家伙叫什么啊!今天发生那么危急的状况,害自己吓个半死,当然要补充元气的嘛。充耳不闻,继续吃自己的面。
单手握拳,看来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眼看桌子上的碗筷即将面临史前最大的危难,塔矢却又重重地叹了口气,不再抱怨什么了。这样的结果又不是第一次了,哪一次不是看他吃上很久,而自己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呢?最后还不是每一次都跟他来的嘛。面对眼前的这个人,自己是无能为力的吧。
吃是吃得尽兴了。只不过等他们两个走出拉面店也发现早就开始下雨了。几分钟的互相埋怨过后,没办法,就近原则,只好先到进藤家去避雨。(汗,真不是一般的俗套啊~~~)
“妈,我回来啦。”进藤如同往常一样的无精打采。
看到湿透而归的儿子,美津子同样也是如同往常一样的唠叨。 “阿光啊,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早上明明跟你说过要下雨的嘛。”
“忘记了啦。”受不了他那个日近更年期的妈妈,马上用上救兵,“塔矢也来了。”
“阿姨,您好。”即便同样被雨淋湿,塔矢看上去依旧要比进藤来得有风度,气质这东西果真是与生俱来的。
“塔矢也来啦?快进来,快进来,要着凉的!”美津子马上热情了起来。
就知道他们两个待遇是不同的,算了,谁让妈妈那么喜欢塔矢呢。塔矢那个两面派,在长辈面前彬彬有礼,也不看看在自己面前是怎么个凶巴巴的样子。
不跟他计较!

客人优先,塔矢洗完了澡,换上了干净的衣裤后,一个人坐在进藤的房间里。在美津子的强烈要求下,塔矢打了通电话回去,说今天晚上就住在进藤家里了。电话那头的母亲又是一阵担心,像是自己的儿子会对进藤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一样。
他怎么会是那种人呢?
进藤还在楼下洗澡,他只有无聊地“宏观”观察起他的房间来。真是乱得出奇的房间,看来进藤的忍耐力似乎异于常人的厉害。看吧,刚回来就把背包随意地扔在地上,连背包拉链都没拉起来?太夸张了吧。有东西露在外面,似乎就是今天进藤在看的那本杂志。不可否认自己是很好奇,所以凑上前看起来。
“‘带你走入天堂,男人间的激情’。”同样是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同样也慢慢发现到了塔矢的表情有些异常的僵硬。
是开门的声音,看到了进藤那张如临末日的脸孔。
尴尬的气氛迅速地在不大的房间里蔓延,没有终结一般。
“进藤,你原来喜欢看这种东西的?”含着笑,很好地隐藏住了自己此刻的紧张。
怎么会喜欢看这个?!一把抢过杂志。 “是和谷今天硬要送给我的!我怎么会喜欢看这个啊!”即便是被看到了,还是需要解释,他进藤光怎么说也不是那样的人!
“和谷?和谷为什么要送给你?”
“因为他说我们需要这个东西的啊!”马上捂住自己的嘴巴,虽然事到如今再捂住嘴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塔矢略有些怪异地看着他。
进藤光啊,你这个白痴!这么说怎么都像在暗示塔矢什么嘛。
就这样地相互对视。
所以,自然会认为气氛会向着更尴尬的方向发展,没有终结一般。
却料不到几秒钟后,是对视后的笑声,属于这两个人的笑声。看来无论怎么样的浪漫场景,怎么样唯美的恋爱模式,终究不是那么适合着他们。
“我睡了,明天还有指导棋的工作。”塔矢收敛住笑,安分地躺下了。
进藤关了灯,也在塔矢身边躺下。
只有月光,夹杂着有节奏的雨滴声。
再次仰望自己房间内的天花板,不再是一个人。
思绪汹涌彭湃。
“我的内心…确实有一个人存在,塔矢,你猜得没错。他就是佐为,和你下过棋的佐为。”仿佛透过屋顶望见了最广阔的天空,“不过,他现在或许已经在其他的什么地方快乐地下着围棋了吧,他就是那么单纯,整天只知道下棋的棋痴。”
侧头看他,进藤此刻的表情如水般平静。
他终于愿意告诉自己了吗?
“那样离奇的事情原本打算是对谁都不会说的,这是我内心唯一一个不愿被任何人碰触的秘密,是对佐为的一种坚持。况且,我害怕说出口后,我们就不再有任何交集了。”
“那…为什么现在会说?”
看向塔矢,灿烂的一抹弧度。 “我相信你啊,塔矢。”
信任,朋友或恋人之间难以忽略的那个词汇。
脸颊映上浅浅的笑。 “佐为,是为你而存在的吧。”
佐为是为自己而存在的?
‘如果说虎次郎是因我而存在的话,那我就是为了光而存在,那样的话,光也是为了某个人存在的吧,而那一个人也是为了某个人而存在着的,一千年,两千年,不断地循环下去……’
隐隐约约中,似乎曾听佐为那么说过。三年前的五月五日,云淡风轻,鲤鱼旗飞扬,他离开的那个时候。
是啊,为了某个人而存在着。看了一眼在自己身边的塔矢,笑意渐起。
为某个人存在着的感觉,真的很幸福。塔矢,你知道吗?
“亮……”笑着叫了一次塔矢的名字,第一次那么叫他,却没有看着塔矢。
看着进藤,也惊讶着。
“原来叫着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是那么幸福的呢。”转过头,迎上了塔矢深邃却温柔的双眼。
“笨蛋。”嘴上那么骂进藤,双手却将他拥到怀中。始终是那个表里不一的塔矢。
没有接吻,没有情欲的来袭,只是温暖的拥抱,便足已。
雨没有停,淅淅沥沥,伴随着皎洁皓月。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7-23 11:45:30编辑过]
星空を見て、過去を見て、続けて生きている......
寻找满月
级别: 教导主任

1  发表于: 2006-07-22 12:05

(3)
微微地睁开眼,阳光已经充斥了整个房间,不下雨了吧。转过身,果然,那个时时刻刻都那么有时间观念的家伙已经走了。
留下莫名的依恋。
已经说了,在昨天,把关于佐为的一切都告诉塔矢了。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因为爱着那个人,不想对他有任何的隐瞒,所以愿意把那样镌刻在内心的秘密和他分享。

“阿光,棋院来电话了!”楼下传来美津子的叫声。
“哦,马上就来!”

“我是进藤光。”
“进藤啊,我是铃木院长。”
“铃木院长!”绝对想不到是棋院院长的电话,“请问,有事吗?”
“今天能来一趟棋院吗?我有些事情想要当面和你谈一谈。”
院长有事情找自己谈?而且是当面谈?很有古怪的样子。
“进藤?有什么不方便吗?”见对方迟迟没有应答,院长提醒了一下。
“没有,当然没有,我马上就来。”
“那好,我等你。”
走在通往院长办公室的走廊里,三三两两的几名棋士会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自己,还窃窃私语着什么。今天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进藤暗暗地想着。
到了门口,竟然看到了从办公室走出来的塔矢。
“塔矢,你怎么也来了?”更是怪异,他明明说今天要去浅草下指导棋的。
没有回答进藤,只是向他淡淡地笑了笑,眼睛里却有着一种叫坚定的东西。
真是的,全都那么莫名其妙!
开门走进院长办公室。
看到进藤,祥和的笑容浮现在院长的脸上,似乎是亲切的。
“铃木院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进藤,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你先看一看这个吧。”将办公桌上的报纸递给他。
接过,醒目地看到了他和塔矢非同一般的亲昵照片。
而且出现在头版头条上。
错愕地往下看,触目惊心地发现了那几个刺穿心脏的字眼。
“同性之恋”。
棋士们的怪异眼光和窃窃私语,终于有了答案。
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了。
“是报社记者跟拍到的,这件事情恐怕已经传遍了整个日本围棋界了。”院长无不哀怨地说,“你有什么解释吗,进藤,那张和塔矢接吻的照片?”
“没有。”淡然的口吻。
“那是承认了吗?”
寂静代表了默许。
伴随而来的是院长深深的叹息声。 “塔矢和你一样也承认了,为什么你们…你们知道这种事情对日本棋院有多么坏的影响吗?”
依然是沉默。
“现在放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其一,你们两个马上停止私下的交往,我知道会很难,但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让这件事情平息了。其二…就是自己向棋院长时间请假,直到不再有这样的传闻为止。但是谁又知道传闻什么时候会消失呢,这样长时间的请假,对于你们两个损失无疑是巨大的。况且,长时间请假的真正含义,进藤,你应该知道的吧。”
他知道,实际上请假和被棋院开除是等同的。
“那你的选择…能马上告诉我吗?”
知道总有一天要面对的,即使没有料到面对的那天会那么快地来临。
嘴角微微地上扬,他终于读懂了塔矢刚才的那个笑容了。
“我选后者。”

躬身,离开了院长办公室。
下一秒,对上了塔矢的眼眸。
“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下棋了。”进藤笑,意味深长。
“后悔吗?”
含笑着摇头。
塔矢牵起他的手,在周身棋士们的注视下,走出那个或许他们不会再出现的地方。
(4)
黄昏,走在回家的路上。和平时一样,还是那样说说笑笑,谁都不愿去触碰刚才的伤痛。
看到每天都能路过的游乐场,即将绽放夜晚的璀璨。
想到了什么。 “塔矢,你去过游乐场吗?”
“当然去过。”
“那是什么时候去过的呢?”一脸坏笑。
他那是什么表情啊。 “小学二年级之前,怎么样?”
进藤笑。 “现在一起去吧。”
“现在去?喂,进……”
“走啦!”
初秋,拉起塔矢略显冰冷的手,温暖扩散,流连于彼此的手心。
在风中快乐地奔跑着。
奔跑中,塔矢的耳边只剩下舞动着的风声,和多年后再次进入那个本该不属于自己世界的喧嚣。

“坐摩天轮吧,我每次来游乐场都坐摩天轮。塔矢,你有没有坐过摩天轮?”
“当然坐过。”
“小学二年级之前?”
“进藤光!”
“好啦,我不对啦。”
笑嘻嘻的道歉后,排了大约一个小时的队,才终于如愿坐上了摩天轮。

缓缓地上升,是夜晚,所以看到了整个东京最绚丽的景色。
“很美吧,塔矢?”
俯视着整个游乐场,在置身的最高点。看到了塔矢难得露出的纯稚笑颜。
“爸爸在我8岁那年也带我来过游乐场,那天,也坐过摩天轮。”
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童年。塔矢的童年只有围棋带来的黑白两色吧。而自己若不是因为佐为,也闯不进那个由黑白堆砌的世界。
不再是棋士了。
除此之外,也许还有即将被世人审判的现实。
“塔矢,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坐摩天轮吗?”进藤将视线投向窗外,灯光的映射下,天空犹如白昼,“在高空,觉得自己好像能够飞翔一样,可以完全不顾虑外面的世界,任何不快乐和烦恼的事情都无法穿透进这个摩天轮里面。在别人看来是幼稚的幻想,但我一直都这么认为着。所以,在这里,是不会有人反对或唾弃我们的。”
静静地看着眼前那个笑得如此刻天空一般绚丽的金发少年。
“塔矢,以后我们要常来,一起在天空飞翔。”
一起在天空飞翔?塔矢轻笑。如果是和进藤的话,他倒并不讨厌这么幼稚的想法呢。也或许正如进藤所言,只有在这个旁人无法进入的摩天轮里,他们才不会被制约,获得真正的自由吧。
没有了更多语言,只需沉浸在迷人的夜色中,在那个只感受得到彼此存在的摩天轮里。

星空を見て、過去を見て、続けて生きている......
寻找满月
级别: 教导主任

2  发表于: 2006-07-22 12:05

(5)
从游乐场回来,已是深夜了。最近常常那么晚归,到家后一定又会迎来更年期老妈的抱怨了吧。
不禁觉得好笑。
“我回来了。”不同以往的懒散,轻松快乐地说。
美津子匆忙地来到玄关。
“阿光……”没有期望中的唠叨,第一次那样欲言又止。
妈妈她也知道了吗?心口有些被刺痛到。
“没…没有什么,这么晚,阿光你快去睡吧。”牵强的笑容,并不善于伪装的母亲。
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呢?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刚才刻意的轻松愉快就没有一点意义了吧。
“晚安,妈妈。”倦怠地走上楼去。
阿光,对围棋那么执着的你,真的对不能再做棋士那么释怀吗?
看着儿子的背影,几乎无法阻止溢出眼眶的泪来。

已经闯入本因仿赛事的循环圈了,现在却不得不放弃。身为棋士的时光变得渐渐遥远。
佐为,你会责怪我吗?
曾经为了成为棋士付出那么多,如今却只能背负着恶名黯然地退出。
想到了塔矢。
塔矢他再也没有璀璨的未来了吧。把黑白两色深深烙印在血肉里的他,再也没有原该属于他的璀璨未来了。
最终,粉身碎骨的不仅仅是自己,连带着塔矢,一并。
塔矢,你现在,还好吗?

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家。
或许是害怕见到自己的父亲,害怕正视父亲那几乎可以穿透内心的眼睛。曾经被父亲寄予那么高期望的自己。做不成棋士之后,会被父亲怎么看待呢?
辗转了很久,在快接近凌晨时,塔矢才打开了和室的门。
父亲跪坐在棋桌前,似乎是在等着自己。
看来,那张报纸的影响力确实是巨大的。
“爸爸。”谨慎地开口道。
“恩。”依然是具有威严的父亲,“怎么这么晚?”
“我和进藤在一起。”知道逃避是没有意义的,索性说出口。
“是吗?那快去睡吧。”
原本脑中构想的种种全部崩塌,几乎失措到说不出一句话来。
为什么就这么淡淡地说‘是吗?那快去睡吧。’
是父亲还不知道自己和进藤的事情吗?不可能,父亲几乎天天都会翻阅关于围棋的报刊的。难道…父亲赞同着他们吗?在几乎所有人都将他们丢弃的同时,自己的父亲支持着他们吗?
“怎么了?”看了儿子一眼。
“没什么,那我去睡了,晚安,爸爸。”
父亲微微地点头。
很快。结束了这段短暂的对话。

如预料中那样,有数不清的记者扰乱着原本平静的生活。
只有回避,再回避。
这些天,进藤和塔矢都没有见面。是根本不知道在哪里见面吧。围棋会所?不仅会有记者埋伏,还有旁观者或好奇或厌恶的眼光。双方家里?更是妄想了。
一切在事情坦白后变得举步为艰起来。
只有一个人摆棋谱了。没有对手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
电话铃声刺耳地传来,美津子出去了,进藤只好跑下楼去接电话。
“喂,这里是进藤家。”
“进藤,我是塔矢行洋。”
“塔矢名人?”为什么最近都是那些从来不找自己的人打电话给自己呢,“塔矢名人,您找我?”
“你能出来一下吗,进藤?”
又为什么那些从来不找自己的人最近都喜欢约自己呢?
“哦,当然可以。”
他并不迷信,几乎从来都不相信有神灵的存在。当然曾经陪伴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佐为除外。但这一刻却真实感到一丝彻骨的寒意,预示着那将是一段并不普通的面谈。
挂了电话,他有些失措地站在原地,眉头有了纠结。

和塔矢名人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在一点半左右时进藤已经在约定地点见到了名人。
有些拘谨地来到座位边。
“请坐。”名人笑了笑,化解了一些原先的难以接近,“是不是你们年轻人不习惯这里?”
进藤向四周张望了几下,古朴优雅的茶室,虽舒适,却的确不怎么适合自己。
有些紧张地笑笑:“不是,我挺习惯的,塔矢名人。”
“我早就不是名人了,未来的名人我希望由小亮来继承。”依然有着笑意,依然像是说着最普通的话。
但进藤听得懂话里真正的含义。
“小亮的生活里从来没有脱离过围棋,而且作为棋士,他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是不能就这么停下来的。”
“我们并没有打算放弃围棋,就算是只有我们两个,也不是还可以下棋的吗?”进藤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说完,想要证实些什么。
“可一生只有一个对手,不觉得太乏味了吗?进藤,你心里真的满足于只有一个对手吗?那么年轻的你们真的没有和其他棋士对局的欲望吗?”
无言以对。
最大的痛处。
“其实,我对同性相爱并没有任何的歧视,我只是不能让小亮的棋士生涯就此打住而已。”
可是已经迟了,我们两个已经被棋院开除了。
名人具有震慑力的双眼似乎看透了他所有的想法。
“进藤,小亮是不会被棋院开除的。”
难以置信地看着名人,等待着下文。
“我向棋院说明了情况,所以棋院已经撤销了小亮的长期假期,另外,还安排了他后天去韩国参加韩日围棋对抗赛。”
心在那一刻被击溃,支离破碎。
塔矢还是棋士,塔矢还可以和其他棋士对局,塔矢还有璀璨的未来。而自己……
什么也没有。
“进藤,如果你能和小亮不再有来往的话,或许还是可以回棋院的。你一直是个奇才,我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一点。”
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真是很轻松,这么毫不费力地说出口真是轻松啊。塔矢是你的儿子,可我并不是,我已经没有办法回棋院了,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所以想抓住最后的希望,还能和塔矢下棋……
“不做棋士,我…私下还可以和塔矢下棋吗?”
看了进藤一眼。 “这样做的话,小亮还是会被棋院开除的。”
似乎听到了从地狱传来的裁决。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模糊住眼眶,不能流泪,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流泪。
“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去妨碍塔矢了…”
再也不会去妨碍塔矢的棋士之路了。
禁忌之恋的后果,只要一个人承受就可以了吧。
所以,只要自己一个人粉身碎骨。
不会拖累塔矢了。
(6)
“小亮,是棋院的信。”明子来到塔矢的房间。
看着儿子最近足不出户,心疼不已。
“给我的吗?”
“是啊。”把信放下,再次看了看他,有些不放心地离开。

写信给被开除的自己,会有什么事情呢?
漫不经心地拆开,却吃惊地发现是棋院寄来邀请自己参加韩日围棋对抗赛的。
棋院反悔了吗?不打算开除他了吗?那么进藤应该也能回棋院吧。
感觉到有人站在自己房间门口。
抬头,看到了父亲。
“后天就动身去韩国了,好好准备一下。”
“爸爸,棋院……”
点了点头。 “我去找过铃木院长,不开除你了,你放心。”
‘不开除你了’。
不对!为什么不是你们?
那么进藤他——
“进藤呢?进藤他是不是也回棋院了?”急切地追问道。
父亲的表情起了变化,带着些许的遗憾。
“进藤他,没有办法回棋院。”
心脏在那刻停止跳动了一拍。
为什么不帮进藤求情?为什么在替自己求情的同时,却抛下进藤?
“而且,今天我也去找过进藤,把你回棋院的事情告诉他了。”
进藤他知道了?
“小亮,你要珍惜这次比赛的机会……”
“我不会参加,也不会回棋院的。”第一次打断了父亲的话,有生以来第一次。
自然会换来父亲的一道严厉目光。
丢下棋院的来信,飞快地跑了出去。
全都可以不去顾及。
此时此刻,只是想要见他,迫切地想要见他!

多少次那么迫切地想要见他?
相遇的那年,遇到了这一生的劲敌,所以想要见他。
以为他是网上下棋的SAI,为了证实,所以想要见他。
他说再也不下棋了,自己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所以想要见他。
而现在,超越以往的任何一次。
进藤,你知道吗?我不会丢下你,因为都早已决定不再做棋士,都决定把彼此当作唯一的依靠了啊。

用了也许是至今最快的速度来到了进藤家。按响了门铃。
门打开。迎来的是美津子。
“阿姨,我想找进藤。”
看到塔矢,美津子的眉头略微皱起。
“进藤不在吗?”立即担心了起来。
“塔矢,不要再来找阿光了。”声音显示出她的无奈,“阿光…已经因为你失去一切了,求你…不要再来找他了,好吗?”
看着美津子,塔矢突然想到了当初自己的母亲。
一样的眼神,为了自己的孩子,那种心痛不已的眼神。
没有勇气正视那样的眼神。

有下楼的脚步声。
“妈妈,让我和塔矢说几句话吧。”再佯装,却仍疲惫不堪。
想要劝阻,最终却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们出去走走。”看着塔矢,瞳孔中的琥珀色依然清澈。
甚至此时,还有笑意。

晚风轻抚着面颊,轻柔而舒缓。代表着秋意的红枫在空中轻舞飞扬。
“我不会回棋院的。”停下脚步,认真地对着进藤说。
“为什么呢?有一个是棋士总比都做不成棋士要好啊。”浮起笑颜。
为什么此时此刻你还能露出这种毫无杂质的笑容呢?
难道你真的那么不在意吗?
“你回到棋院后,我们还是可以下棋的啊,只不过要在暗中进行而已罢了,不然也可以在网上下的。塔矢,回去吧,不然我不会原谅你的哦!”
塔矢看着那一抹耀眼的金色,闪动着光彩。太过于炫目,所以要背过身,否则自己会流下泪来。
来到塔矢的身后,双手深深地环住他的背脊。
“你又不是不回来了,我们…又不是不再下棋了。”将头倦怠地靠在塔矢的后肩上,“我会等你回来的。”
我会等你回来……
如果我还有这个资格的话,如果我没有被剥夺这个权利的话。
很想流泪,很想不再压抑自己,很想在塔矢面前不再逞强,可是…不可以了。
必须独自面对,独自承受。
呼吸了一口空气,面对塔矢,换上一脸快乐。
“如果你是我的话,你也会劝我回棋院的吧。”
或许是吧,如果是自己的话,也会劝进藤回棋院的。
“所以咯,塔矢你不要露出世界末日的表情,好不好啊?我是真的会等你回来的啦!”见塔矢仍旧不放心的样子,“再说了,我们还没有研究过那本杂志啊,要等你回来研究的嘛!”
杂志?进藤指的是——
“进藤!你的脑子里装着什么东西啊!”
果然,他就知道塔矢会因为这个而恢复原来状态的。
这样,他就放心了。
就真的放心了……

红枫撒满了整条街道,是宜人的秋天。
两人的身影在秋风吹拂的街道中,却如此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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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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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发表于: 2006-07-22 12:05

(7)
这段禁忌的话题似乎已经不远远满足于日本围棋界了,整个世界围棋界也风风火火地流传开。作为话题中心的进藤,依然延续着不敢迈出家门的态势,家里的电话线也被迫拔掉。
确实清静了。
“阿光,你的朋友来找你了!”
在自己房间里,听到楼下妈妈的声音。
朋友?可是这个时候,他并不需要朋友的安慰。
打开门,看到了和谷和伊角。
“你们怎么来啦?”露出大刺刺的笑容迎接他们。
“这些天怎么都联系不到你,只好找上门来了。”伊角谦和的笑脸。
和谷先是上下左右仔细地打量着进藤,待打量完毕后,扯大嗓门地叫嚷开了。 “还好!还好!我以为你会想不开呢。”
“有那么夸张吗?”进藤有些无可奈何地朝他们两个笑笑。
只是伪装吧。伊角能察觉到。
不过当他看到进藤的房间里仍旧摆放着棋桌和棋谱,安心了。进藤他没有像上次那样放弃围棋,他还坚持着。
一屁股坐在地上,和谷似乎想到了不爽快的事情。
“塔矢那小子竟然回棋院了!怎么那么过分,丢下你一个啊!”
“和谷……”伊角推推他,示意不要那么直接。
“本来就是嘛,进藤被棋院开除,他也有责任的啊!现在到好了,自己回棋院了,还参加什么韩日围棋对抗赛,进藤怎么办?进藤以后怎么办啊!”
和谷这样口无遮拦,无疑是在揭进藤的伤疤。伊角担忧地看向进藤。
接收到那道代表同情的目光。
他不需要同情,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同情根本就没有用,他不能回棋院的事情不是同情就能解决的,不是吗?
“伊角,和谷,你们两个最近好像都连胜呢,很厉害哦。”只有转换话题,才不至于让自己难堪。
“进藤,你不要逃避问题行不行啊!你怎么……”
“和谷,我们也该走了吧,不是和越智他们说好讨论你昨天下的那一局吗?”伊角插上一句。不然真不知道和谷打算怎么说下去。
不甘心地瞥了伊角一眼,最终还是妥协了。 “那…进藤,我们先走了,下次再来找你。”
“好啊,下次大家一起下棋吧。”进藤向伊角笑了笑,感激他能让和谷适可而止。
伊角拍了拍他的肩,跟着还在絮絮叨叨的和谷离开。

“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完呢,进藤可是被塔矢那小子丢弃了啊!”刚走出进藤家门,和谷又不服气地抱怨起来了,“难道你一点都不为进藤不值吗?”
“我们又能为进藤做些什么呢?明明知道他永远都不会恨塔矢的,不是吗?”
和谷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
笨蛋进藤!什么时候你才能为自己着想,什么时候你才会懂得放弃塔矢呢?
这样的爱,或许终有一天会将你毁灭的啊。
“一切都会过去的,总有一天进藤会好起来,重新回棋院的。”伊角低声说着。
会过去,会好起来,会重新回棋院。
可是是哪一天呢? 
(8)
恢复了刚才的清静。
进藤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三点了。
塔矢应该出发了吧?

时间还有余,塔矢从自动贩卖机拿出冒着热气的咖啡,在一边的长椅上坐下。
此次为期一周的韩日围棋对抗赛,日方代表只派出他一个。听铃木院长说,本来韩国棋院方面也有意邀请进藤一起去的,但因为发生了那样的传闻以及被棋院开除的事情,只好作罢。
“塔矢,下一次和高永夏那家伙对局,我一定可以赢他!”
耳边回忆起进藤当时说过的那句话。
难道无法实现了吗?进藤他是那么渴望能和高永夏再次对局,难道在正式场合中永远都无法实现了吗?
察觉到自己手机发出的声响。
看到属于某个人的名字时,欣喜地接通。
“塔矢,还没有上飞机吗?”
“恩,还有15分钟。”
“本来是想来送你的,不过现在这种特殊时候,你也知道不太可能啦!”是对方传达的愉悦,“不过,你可要为我们日本这边加油,不许输掉任何一场比赛哦!”
“我又不是你,才不会输呢。”笑着反击他。
“哦?是吗?”进藤不服气地提高音量。
听着对方很有精神的声音,塔矢展开了微笑。
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了,塔矢,你还欠我一样东西呢。”
“什么东西?”
“记得上次你住我家的时候,我有喊过你的名字吧?你呢,你好像从来都没有喊过我的名字哦,不公平!”
没有回应。
就知道塔矢那种羞于表达的人是打死都不会叫自己名字的。
可是现在,也唯有现在,却有些盼望能听到。
哪怕只有一声。
“算了啦,不逼你了,反正……”
“光。”
从听筒那头传来的声音。
飘忽到耳边,奇迹般的带着塔矢的温度,清晰而真实。
竟会在听到这个字眼后,任泪水泛滥。
“你要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回来。”
等你回来?
可以吗?
真的可以等你回来吗?
“我不会丢弃你。”
那样不善于表达自己情感的塔矢,竟然会说出那么多好似誓言般的话语。
真的那么在乎这段脆弱的情感吗?
真的连你都像我一样,那么在乎这段看似不堪一击的情感吗?
感觉到自己的双肩有些微微地颤抖。
“恩。”
我会等你。
我是这么期望的。
只是……
已经没有了这个资格。
已经被剥夺了这个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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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发表于: 2006-07-22 12:06

(9)
总不能永远都呆在家里的,盘算着如果一直这么呆下去,自己会疯掉。所以在塔矢去韩国后的第二天就出门了。
在和谷家与和谷还有伊角大战了好几局。
惊喜地发现自己的棋力丝毫没有退步,虽然对付伊角还是如往常一样比较吃力,不过对手换成和谷的话,还是保持着几乎全胜的战绩。
很容易就能想象到和谷输掉后哇哇大叫的情景。
心情总算是比较放松了。还说佐为,自己不也是棋痴吗。
顿时觉得好笑。
走在回家的路上,戴起从来不戴的鸭舌帽,还尽量地压低帽檐。没办法,谁叫自己的那蹙金发那么显眼,果真是惧怕记者的。
快到家门口时,听到屋里传出的交谈声。
突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爸爸出差回来了吗?如果爸爸知道自己不是棋士了,而且是因为那种在旁人看来见不得人的原因后,会怎么样教训自己呢?
总之,不会像妈妈那么温柔。
从小就很害怕自己的爸爸啊!

“我回来了。”战战兢兢地开口道。
“阿光回来啦!你看,明明和祥子阿姨来咯。”美津子快乐地说着。
这么多天,为了自己的儿子,美津子确实也跟着一起难过着。因此看到平时一直都很聊得来的明明妈妈来访,当然会开心一些。
咦?不是爸爸回来了?
重重地呼出了口气,那就好。
“祥子阿姨,您来啦。”进藤脸上的表情立即转换成了自然的笑脸。顺带着,朝明明调皮地眨了眨眼。
“明明和我说阿光你长高了不少,现在看看,果然是很高了呢,而且也更加漂亮了。”祥子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说自己长高是很好啦,不过关于漂亮就……
他有些怪异地笑起来。
明明也在一边噗哧地笑出声来。阿光还是这个样子,一遇到不善回答的问题,就只会尴尬地陪笑。
说实在的,进藤并不喜欢这么陪着妈妈和祥子阿姨聊天。感觉上自己也会像女人那样变得三八起来。可是一下子又想不出适当得理由离开,所以只好留下,还时不时露出干笑来。
“哦,对了美津子,阿光没有被棋院开除吧?那天在明明买的报纸上看到的,还说是和那个很厉害的六段棋士塔矢亮发生同性恋的关系,不是真的吧?”祥子一副“那张报纸绝对在造谣”的样子。
明明吃惊地看着自己的母亲,随后带着或许能得到否定答案的眼神望向美津子。
可是,美津子的脸色一下子刷白。
开不了口,怎么能开口承认那一切都是事实呢。
“那个…怎么说呢。”美津子窘迫地笑了笑,“祥子啊,明明今年上大学了吧?”
“诶?是…是啊。”
祥子从美津子的表现中得到了答案。
原来都是真的,原来不存在造谣的报纸。
明明震惊地看向进藤,难以忽略掉此刻他脸上黯然的表情。
室内的空气开始浑浊了起来。
祥子开始有的没的地和美津子聊起其他来。
话语中,全都那么不自然。
全都是自己的责任。
脑海中无法抹去刚才妈妈为难的神色。那种想要掩护自己,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的为难神色。
妈妈,你一直都不善于撒谎的。却为了我,不得不开始努力构建谎言。
如果不是自己,不是自己发生了那种事情,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吧。
不忍看到这样的妈妈。
即使现在内心还无法平静下来,却依然要努力伪装地那么快乐的妈妈。
直觉上发现自己快窒息了。
“妈妈,祥子阿姨,我先上楼去了。”最后一次陪笑,苦涩慢慢浮现。
“哦,阿光要练棋了吗?”祥子知道是自己刚才的那番话造成的后果,当然会自责。
美津子则是沉默不语地看着儿子。

已经无力理会她们了,只想离开。
“阿光。”
发现明明跟在后面。
那样的眼神,和妈妈,和谷,伊角一样。充斥着对自己的同情。
另外,还参杂了一些陌生的东西。
必须学会虚假的微笑。 “明明,我们来对局吧?很久没有和你下过棋了呢。”
依旧没有撤销那种怜悯的眼神。
已经厌倦了,拜托不要再让我看到这种眼神,不要再加重我的负担了。
我,真的很累。
“阿光……”明明低着头,有些胆怯地开口。
“你也想问我和塔矢的事情吗?”
“没有,我只是…只是很担心你而已。”声音越来越轻。
嘲讽地笑了笑。   “担心我什么?是被棋院开除,还是被全世界人唾骂?”
仿佛一瞬间对眼前的金发少年产生了强烈的距离感。
他不再是从前的阿光。从前那个洒满阳光,会和她吵吵闹闹的阿光,像已经消失一般。
发现了她流露出的失落。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竟然会对明明说那样的话。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挫败地甩了甩头。
看着他,心酸从心口溢出。
不是因为他从来都没有留意到自己对他的爱,更不是因为他爱上了塔矢。
那种心酸,只是因为不忍心看到现在的阿光。
已经一无所有的阿光。
“明明,我没事的。”朝她抚慰地笑笑,“等过一段时间,大家就会忘记了。你这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会让我觉得你在鄙视我呢。”
“没…没有!我绝对没有鄙视阿光你的意思!”忙着辩解,甚至因为太着急,脸变得通红。
看着有些滑稽的明明,进藤不禁笑了出来。女孩子的反应果然是有趣呢,他随便说说的话,明明竟然也会当真。
塔矢就不会那个样子吧。
他总是会反击自己,最终面红耳赤的往往是自己。
经常会那么自然而然地想到塔矢,如同呼吸般简单。
明明的脸还因为刚才的玩笑而红着。
她其实真的很可爱呢。
有时候会这么对自己说,如果爱上的那个人是女孩子那该有多好,就像明明这样的。爱上女孩子的话,今天的他就不必承受痛苦了。
进藤光,你就是太死脑筋了。
“阿光?你没事吧?”明明有些疑惑地看着面露微笑的进藤。
回过神。 “没事。”笑,“我们下棋吧。”
“恩,阿光要让我哦!”
“知道啦!你随便放几子,快一点!”

看着窗外的夜空,只要还能下棋,
就不会孤单的吧。
(10)
送走了祥子阿姨和明明,进藤坐在棋桌前整理着棋盘。
明明的棋力提升不少了呢,看来她在这些年里同样也没有放弃下棋。
门被轻轻推开,美津子端着热气腾腾的牛奶走了进来。
“阿光,喝完牛奶就睡吧。”
“恩,我知道。”抬头,朝美津子快乐一笑。
两鬓的白发若隐若现,眼睛深深地陷了下去,丝毫没有神采。从来都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自己的母亲。
苍老了很多,仅仅是在这些天内。
当初自己执意要做棋士甚至都没有经过家人的同意。回想起来,从小到大自己就一直那么任性,从来无暇顾及过母亲的感受。
“阿光,怎么了?”美津子不解地问。
“妈妈,最近你都不常串门了呢,以前不是常常会去隔壁渡边太太那里的吗。”继续低头整理着棋盘,手却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哦,那是因为渡边太太她…她好像…”不会说谎的正常反应。
是自己,害得母亲也活在异样眼光里。
一切都源于自己。
“对不起…妈妈,真的很对不起…”声音开始不受控地哽咽。
“傻孩子。”美津子轻抚着儿子的头,是无尽的关爱,“没事了,只要不要再和塔矢有关系,就不会有事了。”
不再和塔矢有关系,就不会有事了。
不再和塔矢有关系……
“就算是妈妈求你,为自己想想吧,不要再和塔矢见面了。”
没有吃惊,仿佛是预料中那样听到母亲那么说。
一瞬间想起了母亲面对祥子阿姨问题时的为难神色。想起了母亲因为他承受着异样的眼光。想起了母亲的日渐苍老。
是该想想了。
已经到分开的时候了,已经到结束这段脆弱感情的时候了吧。
家人是没有义务和自己一同承受痛苦的。
“阿光?”母亲发现自己的手中沾染到了他的泪水。
“恩…不再…和塔矢见面了。”
最后一次流泪,决定是最后一次流泪。以后,不会再为了任何事情流泪了。以后,就没事了。

东京开始进入深秋,早晚都能感受到冬天的寒意了。唯有中午时分才略微显得温暖惬意些。
“代表日本的塔矢亮六段执白中盘胜韩国洪秀英四段执黑。赢得韩日围棋对抗赛的首战胜利。”(偶不懂围棋术语的说。全部是乱讲的,请各位原谅~^_^)
看着电视新闻里的转播,含着笑意。
塔矢赢了,还是那么轻松。
只是笑意背后那另一层不易发现的感觉也同时涌出。
羡慕,或是妒忌。
能参加比赛,和高手对局的快感是在家里摆棋谱,和同伴下棋切磋所无法比拟的。果然,兴奋到发颤的激动心情只会属于正式的比赛。
听到母亲上楼来的脚步声,将视线从电视上挪开。
看到电视里的新闻,美津子的脸上又流露出忧虑来。
“阿光……”
好笑地看着母亲。 “妈妈,我只是关心一下塔矢和他代表的日本队诶,你不用这个样子吧。”
真的是那样吗?她确实还担心阿光没有办法卸下包袱,毕竟昨天晚上的泪还历历在目。
“妈妈,我现在出去一下,大概晚饭时间回来。”起身,背起背包。
“咦?去哪里啊?”刚稍稍放下的心又被儿子的这个举动揪起。
重重地拍了拍母亲的肩膀。 “拜托,我只是去找和谷和伊角下棋而已啦。如果妈妈你一直这个样子,我以后是不是什么事情都不能做了呢。”
美津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那,早点回来哦。”
“知道啦。”刚走了两步又折回,笑容浮现,“妈妈,昨天晚上的事情就把它永远埋藏起来,再也不要去挖掘了,可以吗?”
愣了愣。
永远埋藏起来,不再去挖掘的意思是——
阿光愿意卸下包袱了吗。
“恩,谁都不再去挖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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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06-07-22 12:06

(11)
午后的阳光显得格外刺眼,走出家门,进藤有意识地压低了帽檐。
不想再给家里添麻烦了,做不成棋士就意味着没有了经济来源,而这么长此以往下去自己岂不是和那些在家混吃混喝的失业青年一样了?
不能堕落下去,所以才有了去找份工作的念头。
能做什么呢?
仅仅只有中学水平的自己又能找什么工作呢。
翻过这些天来所有报纸上的招工简讯,没有一项是达到要求的。早知道会有今天,就不应该那么果断地放弃学业了,哪怕只是业余学习也好过现在的状况。
开始漫无目地地闲逛起来。
突然,目光被一排鲜艳字体所吸引,驻足在一家看上去很气派的餐厅门口。
[诚聘服务生……]
“真是好运诶!”没有多考虑什么,兴奋地走进了餐厅。
大约只有三分钟左右,餐厅的门被拉开。
“打扰了。”进藤泄气地说。
再次看那张招工简讯。
原来这里的服务生还要会开车送货的啊。
又陆陆续续地在附近一带晃了几圈,也看到过有需要人手的公司或店面什么的。但可惜都对他这个只有中学毕业且毫无工作经验的人没有任何兴趣。
挫败地坐在马路边的长椅上。
看来除了下棋之外,自己真的什么都不行。
连想为父母减轻负担的能力都没有。

远远看到马路对面的围棋会所。
竟然又会来到这里。自从发生了那件传闻之后,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
这个时间,会所的人应该很多。
什么时候开始惧怕起人多的地方了?
是,必须承认,害怕那些众人的眼光会将自己无情地射伤。
可是即便如此,仍旧无法抑止自己的脚步朝马路对面走去。
因为,是最后一次了吧。

自动门打开,看到了在一边埋头纪录着什么的市河。
“欢迎光临!”抬头,市河职业的甜美笑脸却在看到来访者后消逝,“进藤……”
“市河小姐,很久不见了。”浅浅的微笑。
“是啊,很久没有见到你了呢。”想要问他为什么会来,想要问他的近况,想要问他很多很多的事情。
可是她知道,什么都不能问。
自己很快就发现会所的其他人纷纷投来各异的眼光,有好奇,有同情,有鄙视。
所有向自己投来的眼光,都习以为常到麻木。
市河拍了拍他的肩,送上一抹鼓励的微笑。 “进藤,那个位置一直为你们两个保留着呢。”
“谢谢。”

十九路棋盘依然闪烁着让人迷恋的色泽。仿佛透过它,看到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塔矢。
轻易勾起如潮的思绪。
“进藤,你知道你这个星期下的那一局有多糟糕吗?”
“哪有你说的那么糟糕,只不过稍微看漏了一手而已,再说最后我还不是赢了嘛!”
“你还好意思这么说啊!一手而已?你以为所有人都会让你看漏一手后让你赢吗?”
“切!赢都了赢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啦!塔矢,你真是很罗嗦诶!”
“说我罗嗦?!你也不想想你自己犯的低级错误!”
“烦死了,烦死了啦!”
……
右手执起黑子。
右上角小目。

“我…不想被别人替代,不想被你丢弃,即使最后所有的人都鄙视我,会摔得粉身碎骨,也没关系。塔矢,你心里的那个位置还会…留给我吗?”
白子落在星上。
“你在我心里,无人能够替代。”

自嘲地笑了笑。
无人能够替代?
即使一生,彼此的心里都把各自当作无人能够替代的唯一,那又怎么样呢?
最终依然会被现实所击垮的。
我们,仅仅只有我们两个,是无法敌得过全世界的。

所以你只能存在于我心里,心脏最深处的那个位置。
心脏以外,彻底地划清界限。
为了你的将来,为了我们各自的家人,最后为了已经粉身碎骨的我。
我们不再有任何交集了,包括围棋上的。
拿起棋桌上放置黑子的棋盒塞入背包内,起身离开。

“进藤,这么快就走了?”市河很不放心地问道。
“恩,以后…等塔矢回来,我再来吧。”不漏痕迹的笑脸,已经驾轻就熟。
“那好吧,路上小心。”
“我知道,市河小姐,再见。”
“再见,进藤。”
自动门合上,最后一次回头看围棋会所。
永远地告别。

“我回来了。”蹭掉脚上的鞋。
没有人回应。妈妈她出去了吧。
回到自己的房间,第一次没有随意地扔下背包,而是很小心地打开,将从围棋会所带回来的那盒黑子放在棋桌上。
听到上楼来的脚步声,妈妈在家吗?
不对,走上楼来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的,似乎还有另一个人。
门打开,没有如期看到妈妈微笑迎接他的脸庞。却看到站在妈妈身边,怒气冲冲的爸爸。
进藤知道,末日来临了。
“爸爸…你回来啦。”声音降低了好几度。
“你还有脸叫我?”父亲的脸通红,即使离开那么远仍旧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
“对不起,爸爸。”是诚心要道歉。
“你怎么会做出那么肮脏的事情来!”举起手,想要狠狠地抽向进藤的脸。
没有躲开,只是别过脸去。
却没有如愿挨到那一掌。
“啪”!下一秒,发现受到伤害的不是自己,而是放在棋桌上的那盒棋子。
黑子四处飞散,落了一地,恰似他难以拼凑完整的内心。
“如果我知道你今天变成这个样子,当初死都不会让你去做什么棋士!死都不会让你沾染上围棋这个害人的东西!”父亲近似于咆哮地喊道。
看着父亲,眼神里有着绝不容许被侮辱的决然。
可以骂他,甚至可以打他,但绝不允许侮蔑围棋。
侮蔑佐为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侮蔑他心中和塔矢仅剩的联系。
绝不允许任何人来侮辱。
蹲下身,开始捡起散落在周围的棋子。
父亲一把拉住他。 “你以后要怎么办?没有工作的你,只有中学水平的你要怎么办?为了那种听起来可笑的原因被棋院开除,你…你真是把我们进藤家的脸全部都丢光了!”
“对不起,爸爸。”重复着那句话。
父亲重重地推开他,愤恨地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残留着他的酒气。
仍旧低头捡着棋子。
“阿光……”母亲还站在那里。
轻轻抬眼,瞳孔中只剩下空洞和不再清澈的琥珀色。
“不要恨你爸爸。”
没有出声。
“你爸爸他…没有工作了。”
手中捡的那一枚棋子滑落,滚得很远,发出清脆的声响。
“公司里的同事好像都知道了你的事情,你爸爸气不过他们的议论纷纷,竟然动手和他们打起来。”母亲的眼眶含着泪,“他也真是的…这么大年纪了,还会和别人打架,所以公司开除你爸爸了…阿光,所以你不要怪你爸爸,好吗?”
木然地听着母亲的诉说。
他有资格怪爸爸吗?
到了现在,却流不下一滴泪来。
自己,
还要怎么去伤害家人?
还不够吗?
神啊,如果你存在的话。
我承认,我承认,自己错了。
自己不该爱上塔矢,不该自以为会获得幸福,不该抱着一个人粉身碎骨的念头。
放过我的家人吧。
只要我一个人承受
真的,放过我身边的人吧。
我一个人会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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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06-07-22 12:06

(12)
酒醒后的父亲依然没有给自己好脸色看。
父亲恼怒外表下的关心,他是看得出的。只是对目前的僵局谁都无能为力。好似粘腻在手里的口香糖,想要轻易摆脱,显得有些困难。
即使口口声声说不放弃围棋,信誓旦旦地承诺要达到神之一手,自己却还是没有办法逃离这片苦海。
这片由那则传闻引起无限效应的苦海。
一天逃离不了,就表示一天无法达成神之一手的心愿。

看到进藤下楼来,父亲就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离开餐桌上楼去了。
这些天来都是这样,完全没有要原谅他的意思。
“阿光,多吃点菜。”只有母亲终究是温柔的。
朝母亲笑笑,开始吃饭。
“妈妈,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有些忐忑地望向自己的儿子。
“前些日子你不是说久美子阿姨要我们去札幌玩吗?很久没有去札幌了,我现在倒想去看看呢。”
“你一个人去吗?”更加不放心了。
“是啊,爸爸近期内大概都不会原谅我了吧,更何况爸爸也在专心找工作,我不想让他烦心,所以想先离开一阵子,自己也好在札幌安安静静地下棋。”
“阿光…你真的只是散心吗?”仍怀疑着他的话,“你不要让妈妈担心啊。”
“怎么会!等过一段时间,爸爸原谅我了,我自己也放松心情后就马上回来了啊。”
美津子察觉到儿子眼神里无限的憧憬,那种对未知的渴望,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或许去散心也未必是坏事,毕竟在东京,一切都束缚着他。
“久美子她知道你想去她那里吗?”
进藤很是得意地点头。
“那…阿光你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早上。”
“明天早上?”美津子大惊失色。
“是啊,我已经买好新干线的车票了。”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
“原来你早就决定了啊,那还问我干什么。”美津子有些赌气地说。
“那我就去整理行李了哦,是明天早上8点10分的新干线。”进藤双手合十,一副恭敬的样子,“妈妈,拜托现在不要告诉爸爸,我不想让他担心。”
“是不是…我明天就不能去送你了?”
“不用送了,到了我会打电话给你的,妈妈你放心。”
怎么可能会放心。
“钱够不够?我去拿些钱给你吧。”
“不用了啦!我已经18岁了诶,自己能照顾自己的。”
静静着看着他,只是在瞬间,强烈地感受到儿子的成长。真是很讽刺,这样原该让她欣喜的成长此刻却让人不由地心酸。
这样的成长让阿光付出太多太多的代价了吧。

妈妈应该兑现承诺了吧,至少爸爸并没有出现制止自己去札幌。
清晨,准备走出家门的时候,四周安静到近乎于冷清。
背井离乡?他突然想到了这个词汇,觉得有些可笑。
虽是自己这么要求的,可是这样的离开,多少感觉有点凄凉。
    轻轻地带上了门。
“等阿光回来的时候,我们一家应该就可以回到以前的样子了吧。”美津子淡淡地微笑着。
“恩。”父亲轻轻地合上窗帘,从可以看到家门外的窗台边走开。

只是简单地带了些换洗衣裤,他是打算轻装上阵的。
风有些肆虐地吹着,和春天的樱花齐名,代表着秋日的红枫依然飞舞在东京的街道上,有一片悄悄地落在进藤的肩上,轻轻拿起,扔去。
街道边的商店里正放着早新闻,因为是关于围棋的消息,他停下了脚步。
“本年度韩日围棋对抗赛最后一战已于昨天傍晚7点结束。代表日方出战的塔矢亮六段执黑以半目战胜代表韩方出战的高永夏六段执白……”
发现赶新干线的时间快不够,所以没有再继续听下去。
又赢了吗?果然如当初走时说的那样,不会输掉任何一场比赛。
塔矢,我不会放弃围棋的。
神之一手,我依然会和你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去追求!

“我真的没想到你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赢我,原本以为你会因为和进藤的事情而分心呢,你那么冷静是因为心理素质太好还是你根本不把你和进藤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我实在是很想知道,塔矢君。”
即使已经踏上了日本的领土,脑海里却萦绕着昨天和高永夏对局后他和自己所说的话。
那样的冷嘲热讽,确实符合着高永夏一贯的风格。
如果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自己就不会仅以半目赢了高永夏吧。
第一场战胜洪秀英之后,自己就有打电话给进藤。只是他一直关机而已。马上又打去他家,和自己当初在家一样吧,为了清静而拔了电话线。怎么都联系不到他。
所以推却了韩国棋院方面要自己留下游览汉城的邀请,赶上了今天第一班回东京的飞机。
为什么会一直关机呢?难道进藤他不知道自己会打电话给他吗?
在回家的出租车上,塔矢再次拿出手机,不知是第几次拨打着那个电话。虽然明明知道又将会听到用户关机的回应。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握住手机的手不禁一颤。
不是用户已关机,而是空号?
眉头紧锁住。
“司机,麻烦转头。”
(13)
一星期后,塔矢再次按响了进藤家的门铃。
依然是美津子来开的门。
“阿姨,我来找进藤。”恭敬地开口道。
美津子看到他手里还提着行李,应该是刚从韩国回来吧。没有回家就直接来这里找阿光?那么迫切地想和阿光见面吗?
可是即使这样,自己还是要断绝他们之间的任何往来。
“阿光他不在。”
“进藤他出去了吗?那什么时候会回来?”
“他…没有说,我也不知道。”
看来是不会轻易告诉自己的,或许暂时也不会同意让进藤和自己见面。
侧头望向屋内的楼梯,有一刻的失神。
这一次,进藤他再也没有从楼上走下来,笑着说‘让我和塔矢说几句话’。
“塔矢,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哦…没有了,那我改天再来找他,打扰了,阿姨。”
美津子打算关上门。
一手撑住即将关闭的大门,差一点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 “对了阿姨,进藤他的手机……”
“你是说变成空号的事吗?因为…阿光的手机被偷了,所以变成了空号也是正常的吧。”不善于撒谎却也开始编造起谎言来,尽管这个谎言在他人看来或多或少牵强了些。
如自己预料中那样,听不到真正的答案。
黯然地点了点头。 “那麻烦等进藤回来让他打电话给我,可以吗?”
美津子很勉强地点了点头,迅速地关上了大门。
不是无情,只是害怕再这么面对眼前的这个孩子,谎言将无法继续。他焦虑的眼神,令本想断绝他们交往的自己感到心痛。
站在门外,塔矢一手放下沉重的行李。
得不到任何真实的讯息,所以只有等待。
看似平静着。
他却仍能感觉到,在他离开的这个星期里,什么东西渐渐改变了。

终于到札幌了啊。
在新干线上因为无聊还睡了一会儿,没想到等一觉醒来就已经到了。站在车站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很突然地,笑着摘下了自己的鸭舌帽。
仿佛已经很久没有让自己的金色刘海呼吸过新鲜空气了。当秋日午后的那抹阳光洒在身上时,像是过了整整一个世纪。
“阿光!”远远传来的女声。
是久美子阿姨!快乐地向她招了招手,朝那边走去。
久美子年龄约三十多岁,不过看上去倒还是年轻漂亮的。单看外表就知道她是个心直口快而办事俐洛的女人。
“久美子阿姨,很久不见啦!”
“是啊,大概有四年了吧。”
“那为什么阿姨你还能那么快认出我呢?”
久美子哈哈大笑起来。 “刚才还一直找不到你呢,不过你拿掉帽子之后就立即认出来了呢,阿光,你可别忽视自己额头上的那蹙金发啊,这么多年都没变过呢。”
是呵,他忘记了自己标志性的金发了。
看来这么多年真的没有什么变化呢,除了那颗需要疗伤的心外。
“阿光,以后别带帽子了啦,看不到金发的你就不是阿光咯。”拍拍他的肩膀。
看不到金发的自己就不是真正的自己了。
同样,寻找不回阳光就不是原来的进藤光了吧。
“我们回去吧。”久美子从他手中拎过行李。
展开一记灿烂的笑颜。 “恩,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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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06-07-22 12:07

(14)
札幌的小城镇,远离市区的喧嚣,分外清新宜人。
久美子一家就住在这个城镇上。果然是属于日本北部的北海道地区,只是十一月,却已经入冬。
幸好进藤有听妈妈的话多带了冬衣,不然适应东京气候的自己一定会受不了。裹紧了些围巾,跟着久美子走在并不繁华却还是很热闹的街道上。
“阿光猜猜是哪一幢房子呢?”久美子回头,孩子似的问他。
上一次来札幌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这里的变化虽然不大,不过凭自己的记忆力似乎是没有可能记住了。
“那个…好像…”
“我就知道阿光你还是老样子,不关心的东西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呢。”
被看穿了,进藤抓了抓头发,一脸干笑。
两人正欲继续走,看到蹦跳着跑来一个年龄约八九岁的男孩子。
“妈妈!”小男孩欢快地大声叫唤着。
久美子抱起孩子,笑着。  “光央,看谁来啦?”
小男孩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咧开缺少门牙的嘴:“阿光哥哥!”
这个孩子是光央?是那个当初自己来还不太会走路的光央吗?连自己都不记得他,为什么只是小孩子的他会记得自己?记忆力比不上一个孩子,还真是有点不爽呢。
“阿光,光央在叫你呢。”久美子捅了捅他。
“光央都那么大了啊!”原本已经很大了的眼睛又被撑大不少。
“你自己不也长大了吗?傻瓜!”
是啊,都长大了。
而光央也变得更可爱了呢。
“那个,光央,你带我到附近一带玩玩吧。”笑嘻嘻地拉着光央。
“恩!跟我走吧,阿光哥哥!”
虽说已经不再是学生,也曾是踏上社会的棋士,但自己终究都还是孩子,当然很快就和光央打成一片了。
开始了新的生活,即使未来仍旧是个未解开的谜团。
但此刻祈祷快乐不会撤离,永远停留。

塔矢整整等了一个晚上,盼望能等到进藤打来的电话。
清晨,天空飘着细雨,象征着等待的结果。
他不知道除了围棋会所,自己还能在哪里等到进藤。

围棋会所的门打开,还太早,几乎还没有客人来。
看到了塔矢,市河笑容满溢。 “小亮,这次韩日围棋对抗赛你表现得太好了,要恭喜你大获全胜呢。”
目光并没有落在和自己说话的市河身上,直接投向那边的位置。
没有人,他果然不可能来。
“小亮?你还好吧?”看出他精神不怎么好,市河想把它归咎于旅程的劳累。
愣了愣才看向市河,塔矢有些迟疑地笑笑。 “市河小姐,你刚刚说了什么?”
看来这不会是旅程的劳累了。市河担心地想着。小亮离开的这个星期,所有舆论的压力全抛向进藤,进藤已经无法回棋院,却还要背负这样沉重的负担。小亮一定担心着进藤的吧。
“没什么。”市河笑着回答道。
向市河点了点头,塔矢走向那个属于他和进藤的位置。
怎么样才能见到进藤?要怎么做才能见到进藤?
脑中一片混乱。
略带疲倦地坐下,想摆棋谱打发时间,也只有下棋的时候,暂时可以搁下急躁的心。
伸手去拿棋桌上的棋盒。
身体在那刻猛然地震了一下,怔怔地看着棋桌上仅剩下的一盒棋子。
没有装黑子的棋盒?
只剩下了白子。
那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的灭顶预感。

“小亮,怎么了?”市河端来茶点,不知情地问。
想要开口,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紧紧地抓着白子棋盒的边缘,手不受控而剧烈地颤抖着。
“小亮,你…不要吓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市河立即放下手里的托盘。
“棋盒…那个装黑子的棋盒呢?”
莫名地看着棋桌。怎么会没有的?不可能啊!都没有人坐过这个位置才对。难道棋盒还会自己飞了吗?
那抹金色却恍然出现在市河脑海中。
市河拍了下手掌。 “对了,进藤前些日子有来过。”
抓住白子棋盒边缘的手无力地垂落,整个人瞬间像被抽干一般。
真的来过了?就像自己不愿想象的那样带走了那盒黑子吗?
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要离开!白子是无法先行的,没有了黑子,就永远都不会有开局了啊。
你留下白子,是故意的吗?
我那么不值得你去信赖吗?
我们之间就真的那么不堪一击吗?
我只是…只是希望能保护你,仅仅是这么想而已。

不甘心啊!为什么要欺骗我说你会等我回来?如果早知道是谎言,自己说什么都不会去韩国的。
不能再继续等待了,说过不会丢弃你,所以绝对不允许你一个人承受一切!
顾不上市河焦虑的目光,冲出会所。
留下来时撑过的雨伞。

无视已经跳跃的绿色交通信号灯,继续朝马路对面飞奔。
大雨中,溅起一地水花。
一阵紧急的刹车声,塔矢惊恐地看着离自己不到几厘米的汽车。
“小子,你找死啊,自己不要命也不要害我行不行!”司机自然不放过机会,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从恐慌中回过神来,来不及理会那个粗鲁的司机,仍旧不顾一切地跑起来。算起来,出生至今,短短几个月就把自己一生要跑的路程全跑遍了吧。

美津子宽慰地挂下电话,回头朝丈夫笑笑。 “阿光在那边很好,久美子说他看起来很快乐呢。”
父亲也微微地笑了笑。至少目前来看已经雨过天晴了吧。自己也在昨天找到了工作,虽然无论从收入还是前途方面都无法和前公司相比,但也总算是步入了正轨。
听到门铃声,美津子小步跑向玄关。
开门之即,吃惊地看到已经被淋得湿透了的塔矢。
“塔矢你……”
他有些痛苦地捂住心脏,过于匆忙的奔跑确实很伤身体。 “阿姨…我要找…”
“希望你不要再来了,阿光已经不住在家里了。”这么说,也是不忍心看着塔矢那么焦急。
“为什么!”震惊地望着美津子,“进藤他…他不会那个样子的!”
“可是,他确实已经离开家了,如果塔矢你不信的话,可以进来看。”
从美津子坦然的目光里知道了真相。 “那他去了哪里?阿姨,告诉我他去了哪里!”
“我不会告诉你的,塔矢,我不会让你们再有任何交集的。”
塔矢知道自己是第一次面对长辈那么失礼,只是现在根本顾不了那么多。紧紧抓住美津子的肩。 “拜托,阿姨。告诉我进藤去了哪里!我一定要找到他的啊!”
美津子转头,移开了目光。
为什么不让他见进藤?
更痛心的是为什么连进藤也要躲着自己?
是在报复我丢下你,自己一个人回了棋院吗?

“我可以告诉你阿光去了哪里。”是父亲的声音。
美津子惊讶地看着丈夫,莫非他打算告诉塔矢吗?那样,一切原本可以复原的状况又将破坏了啊!
“阿光去了中国,他没有放弃围棋,所以已经去了中国。”
“他去了中国哪里?”迫不及待地追问。
“至于到了中国哪里,我们就不清楚了,昨天刚走,所以他只是报了个平安,其他什么都没有说。”
“一个人去了中国?”喃喃地自语道,“那谢谢你了,叔叔。”
刚想离开,手里被迫拿住一把雨伞。
“你这个样子会生病的,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塔矢。”美津子看着眼前的少年,该去恨他的,该责怪他害阿光遭受今天的境遇的,只是,方才发现,他又何尝不是受害者呢。
所以,塔矢你要原谅我,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让你亲手放弃。
疲倦地笑了笑。 “谢谢你,阿姨。”
转身,消瘦的身影渐渐消逝在雨中。

“塔矢应该不会找到中国去的吧。”美津子有一丝不确定,“你不应该骗他说阿光在中国的啊!”
“怎么可能会去找呢?中国那么大,谁都不会去海底捞针的。我不这么说的话,就凭塔矢的个性,恐怕会天天来问阿光去哪里的吧。”
是啊,中国那么大,再怎么执着,也不会做那么徒劳的蠢事。
更何况,阿光根本不在中国。
这样,他们之间就走到尽头了,而这一切无疑对他们任何一个都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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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06-07-22 12:07

(15)
昨天的一场雨后,早晨的天气微微透露着寒意。
勤快地准备好早餐,还是热腾腾的呢。明子轻哼着歌曲,体会着能为家人做着早餐,并且可以三人共进早餐,是件多么高兴的事情。
“小亮他还没有起床吗?”名人看着身边空着的座位。
忙着做早餐,以至于连她也忘记了从来不赖床的儿子,直到现在还没有起床。
“小亮他这个星期在韩国一定都没有好好休息,我现在去叫他起来。”明子小跑着走开。
然后,温柔地推开门。
“小亮,起床了。小…亮…”
整齐的被褥,洁白的床单,风吹起如纱的窗帘。
告知房间的主人已经起床,并且离开了。
小亮那么早就出去了吗?可是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一声?即使平时他有事需要早起出门,前一天晚上也都会告诉他们的啊?今天的例外是因为什么?
突然回想起他昨晚归来的黯然神伤,那种神情绝对不是疲劳所引起的。
连忙走到床边,如意料中,就像所有小说和电视里的那样,发现了一张儿子遗留下的纸条。
“爸爸,妈妈。我会离家一段时间,请放心。”
离家一段时间?为什么?
小亮,你要到哪里去?你又要去做什么?
只有那么一句话,只留下那么一句话。这样一句根本不包含任何解释的话怎么可能让我们放心啊!
明子不禁失神起来。

“出什么事情了?”名人走来。
“小亮…他走了。”伸手递上那张纸条。
看完纸条,名人原先肃穆的脸庞更添几分严厉。
“小亮他会去哪里呢?一段时间又是多久?我真的很担心,自从和进藤的那件事情后小亮就…就变得很奇怪,我一点都琢磨不透了。”明子开始轻声抽泣。
名人在一边坐下。推测一下,进藤这段时间没有一点消息,小亮十有八九去找他了。只是所说的一段时间到底有多久,连他自己都猜不到。不过,小亮他已经闯入了本因仿战的最终决赛,和绪方的第一场较量就在下周,怎么说他都会在下周赶回来的吧。如果是那样的话,这次他瞒着他们去找进藤的事情,就暂且不去计较了。
遗忘,是需要时间的。
即使在他眼里,儿子和进藤之间的感情只是孩子般的游戏。
桌子上,明子精心烹制的丰盛早餐逐渐冷却。
是一个略显伤感的早晨。

另一边,同样的清晨,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番风景。
轻松愉快地吃完久美子阿姨亲手做的早餐。久美子阿姨做的东西还是那么好吃,害自己不由地想要抱怨妈妈老是做的那几个菜色了。
“阿光,想不想知道最近的围棋会所在哪里呢?”久美子边收拾桌子上的碗筷,边笑嘻嘻地对进藤说。
听到围棋两个字,血液像是立刻沸腾起来,神采奕奕地望向久美子。 “哪里?在哪里?我正想问久美子阿姨你呢!”
“我就知道。”久美子笑着蹭去手里的油腻,指向窗外,“喏,朝左走几分钟就看得到了,因为附近就那么一家会所,所以生意特别好呢。”
“现在开门了吗?”追问道。
瞥了进藤一眼,这个孩子小时候可是一点都不迷这玩意的啊!如今,可真是成为了个彻彻底底的棋痴了。 “开了啦,去吧。”
“谢谢久美子阿姨!那我走咯!”送上引以为傲,最为灿烂夺目的笑靥。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久美子脸上浮现淡淡的弧度。
这样平静的生活会渐渐冲淡那些不愉快,阿光他很快就可以摆脱那个梦魇了吧。

果然,仅仅走了几分钟的路程就看到了那个围棋会所。全然不同塔矢门下经营的那个围棋会所。
这里虽然略显杂俗,比不上塔矢家的高雅,但站在门口却仍旧闻得到属于围棋的古老香气,这种味道是只有痴迷于其中的人方能闻得到的。
终于能再次和别人对弈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抑止不了强烈的心跳,兴奋地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没有听到市河小姐甜美的声音,有的只是一个苍老的男声,进藤一下子还缓不过神来。
“喂,小子!”在门口的老头又不客气地叫了一声。
猛然地惊醒。 “哦,你好。”
老头偷瞄了进藤一眼。 “你不是这里的人吧。”
“恩。我昨天刚来!”恢复了以往了笑容。
“那你是来应聘的?”那么早来应该不会是下棋的,况且看他的样子不像是会迷恋围棋的人。不过,话说回来,他的这张脸却又有些眼熟。
应聘?应聘什么?这么需要人手吗?如果真的是那样就太好了。有钱的话,他想去各国下棋的愿望似乎就有那么点实现的可能了。
“是啊,我是来应聘的。”
老头有些得意地笑笑:“不过你是新来的,一定不知道我们这里找人帮忙没有那么容易吧?”
没有那么容易?莫非又要会开车吗?千万不要啊!
见进藤有些吃惊的表情,老头更是忘形地笑出声来。 “要留下帮忙没问题,而且我也会给你满意地酬劳,只不过留下的条件是能赢过我孙女!”
“赢过你孙女?什么东西赢过你孙女?”
“小子,你白痴啊你。这里是围棋会所,当然是下棋咯!”
下棋?确定是下围棋?确定只要赢过一个女流之辈?
哈哈,看来上帝是坚决要把这份工作送给他进藤光了。
“好啊,那就下棋吧。老伯,你的孙女呢?”不想笑出来的,可是实在忍不住。
老头指了指墙角的位置。 “她在那里,小子,你小心了。别太得意,如果真的那么容易,这里就不会到现在还没有服务生了。”
收敛起笑容。
他说的没错,不能轻敌。
走向那个墙角的位置,渐渐走近那个女孩子。

感觉有人走来,少女轻轻抬头。
少女小小的吃惊后,嘴角扬起笑来,这样的笑容,熟悉却也久违了。
“进藤,是你啊,你来札幌了?”
这张脸孔,还有酷似塔矢的冷漠气质。
分明就是塔矢曾经订婚的那个对象,然后却又莫名其妙地和自己认识,最终还和自己常常下棋的——结城司。
“结城?你…为什么在这里?”
进藤还记得,当时初次见面时,她是那种喜欢虚假地笑,说话一副无所谓态度的人。而这一类人,他并不擅长应付。
“这里是我家,我没道理不在这里的吧。”果然,又是那种态度。
如果不是因为她棋艺高超,自己根本就不愿意和这种人打交道。
“那个,进藤你是来札幌玩的?”笑着招手,示意让他坐下。
“恩。”连话语也简短为妙。
“在东京发生什么事情了?”话毕,结城立即接收到一束警惕的目光,来自进藤光。她浅笑,“我在东大念书,现在学校放假,所以就回来了。”
这才让他撤销了刚才的戒备。
“进藤你打算来我爷爷的会所打工吗?”外表冷漠终究只是外表而已,实质上结城确实是个恶劣而多话的人,“要不要我故意下输给你?”
“结城司!你好像经常是我的手下败将诶!”火大地拍桌子。
“只是开玩笑而已嘛。”她收拾好自己刚摆的棋谱,“拿出真水平来哦,进藤。”
切!这女人,今天即使不是为了工作,这一局也不能让她赢了!
(16)
棋痴的好处就是一握棋子就立即进入了旁若无人的状态。刚才的针锋相对也化成了对局上的相互竞争。
不得不感叹,围棋已经浸透了进藤的血肉之躯中。
一生,都无法割舍。

都已经那么久了,爷爷不耐烦地看着两个人还没有结束的对局。那个金发小子有那么强吗?怎么会让自己宝贝孙女陷入苦战中呢。外表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终于,三个小时后,结束了对局。
“六十五,六十六,六十七。加上贴目,我赢了你三目诶,结城。”抬头,深深地叹了口气,能赢这个女人实在是很困难。
反观结城司,则是轻描淡写地笑笑。 “看来你的实力并没有受影响嘛。”
“那还用说!”立即高昂起头来,十足的孩子气,“我进藤光要赢你结城司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哦?是吗?”结城不屑地挑挑眉。
挑眉下,却是对他实力的充分肯定。
“小司,你…输了?”爷爷难以置信地问道,虽然明明知道了最终的结果。
低头悠闲地整理着棋盘。 “是啊,我输了。这样的话,爷爷你就应该答应进藤留在会所了吧。”
“你确定你没有故意让他?”
“喂!老伯,我是凭自己的实力的诶!”进藤不满地插上一句。
结城司送上一抹甜美的笑容。 “爷爷,确实啊,进藤的实力在我之上呢。”
爷爷挫败地摇摇头,继而转身看向进藤。 “小子,你刚才说你叫进藤什么啊?”
“进藤光!”气宇轩昂道。
进藤光?他虽经营着围棋会所,却是个地地道道的门外汉。不过进藤光这个名字却好像有点印象。像是最近在围棋杂志上频繁地出现着。
“我叫结城圭二,以后你就在这里打工吧。”爷爷似乎还有些赌气孙女没有赢,“别妄想偷懒什么的啊,我随时都有可能开除你的哦!”
“是,我一定好好加油,老板!”笑嘻嘻地说。

有了工作,而且是梦寐以求关于围棋的工作。
不禁庆幸自己明智地选择来札幌。
“我回来了!”精神奕奕地回家。
“阿光哥哥,你总算回来啦!”光央甜腻地拉住他,“怎么一个人出去都不带我去,我还想和阿光哥哥你下棋呢。”
“下棋?”难道连光央都会下围棋?
“恩!是啊,我很崇拜阿光哥哥的!”光央抬头,孩子纯真的脸庞。
“光央什么时候学会下棋的呢?”
“三年前开始学的,在这里,其他小孩子都赢不了我的呢。”
“这么说来光央很厉害啊。”点了点光央的脑袋,“那我们现在下一局吧。”
“好啊,好啊!我去拿棋盘咯!”光央蹦跳着跑开。
只是一会,光央便抱着棋盘有些跌跌撞撞地走来了。棋盘上还高高地堆着许多报刊杂志之类的。
“光央,这些是什么?”伸手帮忙扶了一把,不然那些刊物即将掉落到地上。
光央笑呵呵地放下棋盘,很是得意的表情。 “这些全都是我收集的关于阿光哥哥你的东西哦!”
饶有趣味地笑了。
他进藤光也有忠实棋迷了吗?
“能让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咯!”
大大小小的报纸和杂志,纪录着他成为棋士后的点点滴滴。每一次对局的胜利或失败,在此刻汹涌呈现着。
“阿光哥哥,就是三年前看了你在北斗杯上的比赛,我才决定要开始学下围棋的呢!”光央带着崇敬的眼神一下子又黯然下去,“可是最近妈妈都没有再帮我买杂志和报纸,硬是说你最近没有对局什么的,我本来还不相信,不过看你能来札幌玩,我才知道是真的呢。”
光央他还不知道自己不是棋士。
看来是久美子阿姨帮他隐瞒了事情的真相。
那样也好,如果光央知道了他因为那种原因被棋院开除的话,他对围棋的满腔热情恐怕会被无情地浇灭。
所以,为了延续他的梦想,就这样隐瞒下去吧。
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看着光央收集的东西。

不经意间,看到了一张自己和塔矢的合影。
缓缓地拿起那本杂志。
那是去年围棋周刊为他们两个做采访时两人的合影,完全是模式化的一张照片,嗅不到任何暧昧的成分。
那个时候,还只是把彼此当作竞争对手和朋友的吧。
即便心里不是,至少表面上依然纯粹。
照片上,塔矢清冷的面容。自己灿烂的笑颜。
都迫使自己的双眼刺痛着。
“阿光哥哥,你怎么了?”
放下杂志,笑了笑。 “没什么。”
“那就好!”毕竟是小孩子,轻易就能骗过他,“那个,我一直想知道诶,到底是阿光哥哥比较厉害还是塔矢亮比较厉害啊?看你们两个好像是竞争对手呢。”
这个问题啊。
金色的刘海在阳光下划过一道炫目的弧度。
保留照片上的灿烂笑颜,忘却那张清冷的面容。
“当然是我比较厉害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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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06-07-22 12:07

(17)
已经过了一个星期,渐渐习惯了在札幌的生活,同样也渐渐适应了在会所打工。
清晰记得一个星期前第一天去工作,是早上七点。奇怪的是那么早围棋会所已经来了很多人。
自己的到来,引起了整个会所的注意。
那时,以为一切又将回归到从前。
而自己仍将沉陷于苦海中。

“他就是赢小司的那个孩子吗?”
“恩,好像叫进藤光吧,很厉害啊!”
“我今天一大早来就是为了和他对局的,他能来札幌真是太好了啊!”
“听说圭二兄已经把他留下来了呢,以后就可以常常和他对局了!”
“以后我一定天天来!”

听到的全然不是自己脑中预料的话语。
没有任何关于鄙视,唾弃的字眼,在场的每个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是崇敬和欣赏。
崇敬?欣赏?
遥远到几乎忘却的字眼。
现在却又再次出现。
很久之后,他发现自己终于有了再次望向窗外的勇气。
那天,天空一片蔚蓝。

“小子!愣着干吗?”爷爷表面上对进藤仍旧是呼来喝去的,甚至至今都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不过谁都看得出来,这个顽固的老人早就接受了进藤。而且并不单单是因为进藤的到来使原本生意就不错的会所更生意兴隆。
从美好的回忆中醒来,傻乎乎地笑开了。 “我是在想今天上午到底和谁先对局啦,田中先生和广末先生昨天都约了我诶。”
“切!也有很多客人是冲着小司来的啊,你这小子别太得意忘形了!”爷爷不爽地吹了吹嘴角的胡子,孩子气地维护着孙女。
进藤无奈地吐吐舌头。他从来都没有打算要去抢结城司的风头啊。况且结城司本人都还没有她爷爷那么在意这种事情吧。
咦?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小司,你来啦!”爷爷的态度马上来了个180度大转弯,热情起来。
“是啊,爷爷早!”改不了的虚伪笑容,“哟,进藤你来得很早嘛。”
“在家也没什么事情就来了。”走向棋桌,“我们下一局吧。”
“我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结城的笑容隐去了些。
进藤有些莫名地看着这样的她,一时无法习惯。
“听不听由你自己。”再度笑开。
阴险的女人!这种话说出来任谁都会好奇的啊!
“你说吧!”
“爷爷,我和进藤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的。”脸转向自己的爷爷,马上又是一副天真诚恳状。
进藤不由感叹,这个家伙真是很做作的人诶!

札幌的十一月中旬,已经飘起大雪来。
“什么事情一定要到外面讲,你知不知道很冷啊!”进藤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
侧头,看向进藤,露出一抹难以预测的笑容。 “塔矢昨天缺席了本因仿战决赛的第一场。”
一阵风雪的来袭,他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
“新闻媒体方面说是因为他身体不适,不过他本人并没有露面,只是他爸爸出面这么说的。”结城不停地搓着双手抵御寒气,看似随意地说着,“塔矢和绪方的下一场对决是下周四,不知道那个时候他的身体会不会好呢?”
不理会进藤会有怎么样的反应,结城裹紧了披在身上的大衣,一个人走进会所。

七局四胜制的比赛。
容不下任何一场的疏漏,更何况对手还是那么难以超越的绪方精次。
太了解他那个人了,如果只是简单的身体不适,他是绝对不会错过比赛的!
那么,真正的原因又是什么?
一晃而过的念头,冷风刺入骨髓深处,瞬间冻结住身体里的每个细胞。
飞奔进会所内。

“我知道了,那就这样,妈妈。”挂了电话,却还是心事重重地站在原地。
他竟然会去了中国!他竟然会傻到一个人去了中国!
你怎么找我?又该从何找起?那么大的国家,你知道我在其中的哪个角落里吗?根本就没有一点讯息,你去干什么!况且,你难道察觉不到,或许我根本就不在中国吗?
竟会为了一件不可能达成的事耽误了那么重要的比赛。
你以为你对绪方的比赛那么有胜算吗?还是你对本因仿这个头衔那么不屑一顾?
塔矢,你真是…真是白痴!

感觉到身旁有人走来。
进藤有些苦涩地笑笑。 “他…去了中国。”
结城看着他,什么都没有说。
悲痛地抬起头来,猛地拉住结城的手臂。 “你去告诉他,不要再找我了!告诉他我不在中国!拜托你去告诉他,不要再为了这种蠢事耽误比赛了!”
“你要我去中国告诉他吗?”
愣了愣,放松了握住她手臂的力道。
“老实说,我有打过塔矢的手机,不过他已经关机了。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关机应该是为了避免他父母打电话给他。”
联系不到他了吗?
等着他找遍整个中国吗?
眼睁睁看着他错过所有的七场比赛吗?
“进藤,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等他自己回来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内心的愧疚又该由谁来填补?
他内心的自责又要延续到什么时候?
木然地松开了自己的手。留下一脸嘲讽的笑意,从结城身边走过。
(18)
(中国棋院)
是第二次来这里,盼望这一次能这里见到进藤,在他带来的积蓄差不多用尽的时候。
来中国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跑遍了中国各个省市几乎所有的棋院,错过了和绪方精次本因仿战的两场比赛后,却还是一无所获。
“塔矢,进藤他真的没有来过,一个月前你不是刚来这里找过他吗?”棋院负责人李先生无奈地摊摊手,“而且进藤应该也没有去过其他省市的棋院,不然不可能没有任何消息的,我想他也许是来中国散散心什么的吧。不过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你要找到他似乎是没有什么可能的了。”
学习过汉语,自然听懂了对方的话。
已经没有找到进藤的可能了吗?
绝望充斥着全身。
看着面露失望表情的塔矢,李先生安慰地拍拍他的肩。 “如果我有任何关于进藤的消息一定会通知你。不过在此之前,请原谅我多说一句,塔矢你已经放弃了两场本因仿战的对局了吧?第三场比赛的日子还没有确切定下,你难道不准备回日本了吗?”
慢慢地抬头。回日本?在还没有找到进藤之前?他似乎从来都没那么考虑过。
可是,已经放弃了两场比赛了。在一共只有七场的比赛中,已经放弃了两场了。自己又有多少次机会那么白白浪费呢?
“棋院安排我和绪方先生的第三场对局大概会在一个月之后,所以我想还有些时间。”躬身行礼,“对不起,打扰您了。”
“哪里的话。”
“那,李先生,我告辞了。”
“哦,对了塔矢,绪方先生他……”
还未等李先生说完,转身之即,看到从对面办公室走出来的绪方精次。
惊讶到说不出一句话来。
绪方一侧脸,自然也看到了塔矢。从他同样吃惊的表情里似乎可以看出他并不知道塔矢来了中国。
简单地告别了在场的人,绪方和塔矢一同离开。
棋院外,充足的阳光照射下,绪方粗略地打量了一遍塔矢。 
“先去吃饭吧,看你好像很饿的样子。”

在一家奢华的餐厅用着午餐。
饭后,绪方习惯性地点上了一支烟。 “真没想到你会一个人来中国,是来找进藤吗?”
“绪方先生为什么会来中国?”塔矢一如往常的谨慎态度。
勾勒出一抹笑容。 “离第三场对局还有一个月之久,我只是抽空应邀来中国讲解一场赛事而已。”
“是这样啊。”淡淡道。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日本?”
突然切入了主题,不禁让塔矢微微一愣。
绪方脸上的笑意隐去,镜片后的双眼变得犀利。 “难道你对和我的对局那么不屑一顾吗?”
“对不起,绪方先生。”
“你没有对不起我,只是让我非常失望而已。我一直等着你闯进决赛,我一直等着你和我争夺本因仿的头衔。而你呢,竟然会愚蠢到认为自己能在中国找到进藤!”
这样愤怒的绪方,即使在对局中,自己也很少看到过。
陌生而可怕。
“我明天一早就会回东京,你和我一起回去。”口吻中的不容拒绝。
塔矢吃惊地看着他。
绪方吐了一口烟雾,看着它消逝在空气中,稍稍抚平了刚才的躁乱。
“小亮,我希望你知道,有时候,不应该那么执着。”
塔矢知道话里的含义,自然而然地避开了他的双眼。
“你和进藤是永远都不会有结果的,即使没有棋院的那件事情,依然还会有其他阻碍发生,人类的眼光才是最可怕的东西,你们不可能敌得过。”拧去手里的烟,紧紧地注视着塔矢,“你看到了,进藤他已经放弃了。你一个人还要执着到什么时候呢?”
一个人?
倏地睁大眼睛。
只有他一个人还在执着吗?
犹如被丢弃在荒岛上那样孤立无援。
“无论如何,你明天先和我回东京,或许进藤他一直在日本也不一定。”
没有拒绝的理由。
都在中国逗留了一个多月了,也是该回家了。
默默地点了点头。

(日本东京)
时隔一个多月后,回到了家。
在母亲的一番嘘寒问暖后,见到了父亲。一如往昔,让人产生强烈压迫感的父亲。
从小到大自己都没有违背过家人的任何要求,所以,他原以为如果哪一天做错事面对父亲的时候,一定无比惧怕的。
但当现在,这样面对着父亲,却没有畏惧。
“小亮,你可以适可而止了吧。已经放弃了那么重要的两场比赛,该终止你和进藤那个可笑的游戏了。”
游戏?痛恨这个侮辱性的字眼。
彼此牺牲了那么多,在父亲的眼里却只是可笑的游戏。
“从来就不是什么游戏,我是认真的。”正视着父亲,没有一丝退却。
这样的坦然,反倒令父亲讶异。
“不要再闹下去了,以前的事情我就当作没有发生过,从现在开始好好准备比赛,那样的话你还是有机会得到本因仿头衔的。”
“那些都不重要!”克制不了情绪,“现在…我现在只希望见到进藤!”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难道和进藤在一起会比下棋更重要吗?”表面依然平静,却还是难以掩饰父亲此时的不愉快。
“只有下棋才是最重要的吗?爸爸,你有没有真正关心过我?”声音带着不稳的颤音,“我热爱着围棋,可是我也需要像一般孩子那样有一个普通的童年啊,你…给过我吗?”
父亲原本严厉的面容不知不觉被什么而取代。
轻微地叹了口气。 “不要再说了,你快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看着自己的父亲。
积压那么多年的话,却被随手敷衍开。
连愤怒,辩解都没有回应给他的父亲。
爸爸,你果然一点都不了解我。或者可以说,除了围棋,你根本就不希望来了解我。
惨淡地笑了笑,转身走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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