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孤独

　　我努力睁开眼睛。头很痛。我用右臂支持着想要坐起来。

　　一缕银发从我右肩垂下……我……变回去了！

　　我尝试着握了握手，又动了动肩膀，不但手比过去要有力，伤也好了。但我心里没有一点喜悦，因为我知道，我正在面对危险。

　　火族会想尽一切办法杀掉我的！

　　“哗啦”，门开了。妙子进来：“好啦？这么快？”“还不都是你弄的。”我白了她一眼。“呦，还怪起我来了。要不是你自己任性，谁来帮你哦！”她回敬我。

　　“好了，不要吵了。火族……”“没事，他们那里大乱了。暂时不会对我们采取什么措施。”她喝了有一口茶。“哦。”我放心地躺下了。“对了，我告诉你一件事。”她的脸色有点凝重。

　　“说吧。”她低头说：“我想……离开这里。”我一下子吃惊得坐起来。“不要那么激动。”她淡淡地说，伸手把我按下去。在摇动的橘黄色烛光的映照下，她的脸好象微微有些抽搐。“决定了？”我转头问她。“废话，不决定我来这里干吗？”“随你的便。”我仰头看着天花板。“那好，后天早上起床后就走。”她起身吹了蜡烛，“你好好睡吧。外面都是卫兵和术士，不用担心。”“我用不着那些废物。”她没有说话，径直出门去了。

　　又要走了吗？

　　记得紫走的时候，心情是很不一样的呵！

　　大概是我习惯了她对我的保护吧。我看着窗外明亮得没有一丝杂质的月亮。澄澈的月光映入屋里，在桌子上投下随风微曳的竹影。太安静了，只有天上的淡云是动着的。

　　第二天下午我抽空去找妙子。她正在屋子里坐着，很悠闲地喝茶。我走到她对面坐下：“东西收拾好没有？”“没。”我一下跳起来：“那你还喝茶？”“干嘛，有意见啊？”“恩……算了，懒得管你。”我也坐下来喝茶。

　　我刚刚端起杯子，她就把她自己的杯子放下了：“阿月。”“怎么了？”我听出她的话里有很重要的信息。“你最好和我一起走。”“为什么？”“不为什么。”她又拿起杯子，垂下眼皮说了一句：“离开这里比较好。”“可是总要有理由吧？”我越发不解了。她抬头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不离开这里，那你将很有可能被杀生丸杀死！”

　　我大吃一惊：“你别乱讲！”我很严肃地盯着她。

　　她和我对视了一会儿，拿起茶杯说：“胡说的话你也信。”我一下怒火升上心头，从牙缝里丢出几个字：“我真想宰了你！”说完我拔脚就走。

　　“今天晚上我在医馆做药，你别来找我。”在我摔上门前她说。

　　今天晚上下了一场雷雨，空气很好，但是我觉得很累，可能是身体还没有恢复吧。我吃了饭就回到房间里睡下了。

　　半夜里突然有人大叫：“失火了！失火了！”我一骨碌爬起来，冲到门边打开门问：“怎么了？”门外的士兵向我禀告说宫殿的南边失火了。我马上向被火烧红的天边跑去。

　　怎么会！怎么会是那里失火！快点！

　　我赶到现场时，整个人几乎是掉到冰窟里：失火的竟然是医馆！

　　妙子，妙子在里面！

　　我回过神来时立刻向熊熊燃烧着的医馆里跑去。这时有人抱住了我的腰，拼命把我往回拉：“不能进去！月小姐！房子随时都会倒塌的！”“放开我！妙子在里面啊！”我死命地踢腾挣扎，但没用。“我去救她！”路在我的耳边大吼。突然我一回身用尖尖的指甲去划他的喉咙，他一惊避开了。他松开了我，我拔脚向屋里冲去。路在我的身后大声叫我，我知道他在追赶我，但想要追上，他是不可能办到的。

　　屋里的火势非常大，烟滚滚地向我扑来。我根本看不到。为了防止自己被闷死在里面，我匍匐在地上，用手摸索着寻找她。

　　妙子，妙子你在哪里啊？快，要快点找到她！

　　模模糊糊的我看见前面有个影子。我用最快的速度爬过去。果然是妙子！我吃力地把她背上，跌跌撞撞地向外走。烟越来越浓，我的意识开始模糊。不可以，不可以死在这里啊！我用全身的力气支持着往前走。

　　终于……看到外面了！

　　我刚刚走下台阶，身后的医馆就塌了下来……

　　我醒来的时候火灭了，路在我旁边看着我。我一睁开眼睛就抓着他问：“妙子呢？她人呢？”“她……在那里。”我直起身坐起来，顺着他的手指，我看到她正躺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她身边的。我拼命地叫着她：“醒醒啊，求求你，醒来啊……”我不停地摇她的头，但她再也没睁开眼睛。

　　妙子……死了！？

　　我抱着她抱了好久，最后无力地站起来：我认了。“不要装殓她，明天我自己去把她埋了。”我把她抱起来，很慢很慢地向我的屋子走去。

　　在房间里，我命人打了水来，然后关上门。我很轻地给她脱下衣服，然后用清水擦拭她的身体。

　　你……预见了自己的死亡是吗？这很可怕是不是？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这个傻瓜！我咬着牙在心里想。但是我没有哭，因为我是没有眼泪的。

　　我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一个人把她带到城郊，选了个绿草茵茵的地方。她喜欢睡软床。我站着，看着她，脑子里空白一片。我想好好看看她，记住她的样子。

　　突然我决定了，我伸出右手，在空中划了个字诀，她的身体慢慢向上悬浮，慢慢地冰化。我麻木地看着，决然地把手一握，她的尸体崩化为千万颗冰粒，随风远去了……

　　再见了，如凰。我看了那些闪耀着的星星一眼，回身走了。

　　能够让自己喜欢的人幸福，你也就会幸福了，对不对？

　　我回到宫里。在门口我碰到了路。他很憔悴，他的身边是一辆马车。“要走了？”我冷淡地问他。“节哀。”他也同样淡淡地回了一句。“不想为她报仇么？昨天下了雨，那场火肯定是火族的人放的。”我转身问他。“报仇？”他微微抬头，“报仇有什么用？”他侧过头来看我，“她会活过来吗？”我无语。

　　“你……爱她吗？”“我们本来打算在辞职以后就离开这里，去结婚的。”我叹了口气：“好。自重！不送了！”我抬腿向宫里走去。

没写完啊??

第十二章 出现

　　我回到宫里。经过他的门口时他问我：“她……死了？” “恩。”

　　“没事了。你回去吧。”

　　这么多天他没有讲立妃的事。我也不想催他，就当他不打算娶我吧。现在我还是他的手下，我只能努力地工作。

　　和浦川临时安排了一场紧急和谈。我没有去。他回来的时候怒气冲冲的，我问他：“怎么了？”“他们要我娶那个女人！”“如果不呢？”他转过来脸色很难看地说：“那就要把你交出去！”

　　我霎时觉得站立不稳：难怪……我现在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来西国了。“可恶！竟然敢这样威胁我！”“如果……两样都不答应呢？”他缓缓地回答：“那就要打仗。”

　　这、这分明是逼他把我送出去啊！“月，我不会把你送出去的，你放心好了。”他有点无力地回答。“可是……”“没什么可是！”他回头盯着我看，“把你送出去保自己的平安？哼，他们也太天真了！”

　　我知道他丢不起脸：我可能会成为他的未婚妻，要是把我献给别人，他的百姓会怎么说？“算了，大人。怎么做，随您的便。要是真的……”“你闭嘴！给我出去！”我知道他现在很烦，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于是行了个礼，下去了。

　　他……会怎么做呢？说实话我不想也不愿意去做和亲使，可是如果真的要他在国家和女人之间选一个，他会怎么办呢？现在的西国虽然没有衰落，但由于一千年间没有王者管理，实力和北国相差得很大。

　　算了，这种事应该由他做决断，我只要听命就是。

　　我走着想着，突然撞上一个人。我抬头，是川。

　　“哦……呵呵，对不起，川大人。”我尴尬地向他道歉，然后抽身欲走。“月小姐，”他竟然伸手捉住了我的手臂，“怎么了？你好象有很烦心的事。”“我们下人的事，不烦劳大人了。”我叹了口气。“我没说要帮你 ，我只是叫你说出来听听。”我低头，“那好吧，我们到那边谈。”

　　坐在凉亭里，他问我：“现在可以说说了吧？”“为什么要举行所谓的和谈？”“不为什么。”“不为什么？你到好，四个字就打发了。你知道这会给这个国家带来什么吗？”我怒不可遏地站起来大声质问他。“哦？这个我没有想过。我只知道这样做对我、对我的国家有好处。”他轻松地笑了笑。“你……”“月小姐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弱国无外交？哈，对，西国不是弱国，但是对于北国来说……哦，不说了。”他看看我满脸的怒气，住口了。

　　不过他说的没错，我沉默了。

　　“月，”停了半晌他说，“你……愿意嫁过来吗？”“不愿意！”我甩出一句。“那么，如果是他的意思，你会吗？”“……”我又沉默了。

　　“月小姐，你还是嫁过来比较好。先听我说完。”他阻止我发火，“因为这样对他的国家有好处。第一，他是个国君，最重要的就是国土。第二，他跟你还没有订婚，你过来不会影响到他什么。第三么……我喜欢你！”听完他的“利害”观，我平淡地回了一句：“完了？”“完了。”他似乎在等待我的回答。“我怎么做用不着你指挥。”我回身向外走去。

　　“是么？很有骨气呢，月小姐。但是我相信，不久你就会是我的妻子的。”他在我身后得意地笑着.

第十三章 背叛

　　战火果然如我预想的那样，很快烧到了边境。杀生丸带着我出征北疆。

　　一路上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这只是一场纯粹的战斗一样，尽心尽力地服侍他，绝口不提打仗的事。不过我看得出，尽管我们这些随侍不说什么，他还是很烦躁。

　　前线到了。这里还没有发生交火，所以一派平和的样子。这里很美，到处都是绿草，有的地方还开着小白花。一望无垠的土地上只有风在呼呼作响，抖起地上绿色的绸缎，丝光一直闪到天际。我觉得很自由，我已经很久没有出来过了。但他无心欣赏，一到军帐里就坐下来看战略图和目前局势。

　　这样过了几天，火族都没有发动进攻。

　　到了第四天，有人送来一封信函。他看完后我问他：“上面写的什么？”他的脸色大变：“还是一样的事情。”我心里一惊。他把信揉成团，用力掷到来人的脸上：“回去告诉他，我绝对不会按照他说的去做！”使者唯唯诺诺地走出营帐。我追了出去。

　　吃了饭，我看他依然是眉头紧锁，就说：“大人，要不……出去走走吧？”“好。”他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走出营帐。

　　我们走出老远，都看不到军营里的灯火了。一路上我们什么都没说。风很清凉，夹带着萤火虫拂过我的脸。我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他开口了：“在这里休息一下吧。”于是我们坐到了一片草地上。

　　今天夜里天气很晴朗，星星和月亮好象高不可攀似的。我躺下来，享受着青草摩挲着脸颊的惬意。从来，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

　　他突然说话了：“阿月，”他并不看我，“回去以后，把那张婚契撕了。”

　　他……终于做出决定了。我吸了一口气。他只是把我当作拒绝火族的工具。

　　“回去以后，我们就直接结婚吧。到时候，那张纸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我有点惊异，却仍然只是淡淡地问他：“为什么？”他没有回答。

　　“是……为了实践你母亲对我的承诺吗？是觉得，把我禁锢了这么多年，想给我点补偿吗？”我抬起头，闭着眼睛问他。

　　“……不全是。”他也只是平静地回了一句。我倒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寒冷，原本清凉的夜风吹在身上好象是刮骨的钢刀。

　　“……那……好吧。我答应你，”我倚靠在他的肩膀上，用手抚弄着他的披肩，“我……我会给你留下后人的。”他也没有拥抱我的意思，只是躺着，微闭着眼睛。我缓缓地把手伸向他的腰带，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回过头看了我一眼：“休息吧。明天早上就要开战了。”

　　他拒绝了我。那好吧。

　　我就这么陪着他躺着，他睡着了。我看着天边的启明星升起来，是时候了，我必须要做一个了断。

　　我站起来，又俯身看看他的脸，我跪下来，张开手臂把他抱在怀里。没有人给过我这样的温暖，也许……以后也不会再有了。我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脸，我想吻他。

　　算了，还是把这个留给你爱着的女人吧，我是不配了。我亲了亲他的脸，又亲了亲他的额头。我知道他不会醒的，我施了瘴气，与我的体香一样味道的瘴气，他是觉察不了的。满足我的愿望吧，杀生丸，这是我最后一次的机会……

　　吻够了，我站起身，决然地转身向火族的阵地跑去。我不敢回头，我怕我改变主意！我知道，只有我才能救他的国家！对他来说，丢掉女人，总比丢掉国家要好！如果亡了国，他的处境也不可能会很好的。我想让他幸福。我知道我走了他会怎么样，我自己也可能没有机会再嫁给他，甚至也永远回不去，但是……我只能这样做。

　　再见了，杀生丸。等着我，我会实践我的诺言的。

第十四章 结婚

　　我跑到火族的营帐前，士兵拦住了我：“哪里来的？”“别拦路，我要见你们家大人！”“哦唷，还挺漂亮的一个妞儿么。叫我说，别找大人了，就跟我玩玩吧，啊？”他瞪着一双金鱼眼，用贪婪的眼神死盯着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就在他想伸手来拉我的时候，一道剑光划过，他睁着血红的眼睛，不甘心地倒下了。在他的身后是川。他收回剑，看到我时眼里明显写满了惊讶。他也没有来拉我，只是转身对我说了一句：“如果你是想要过来，那么就进来吧。”

　　我走进去。他随手把营帐放下，我吓得一转身，向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瞪着他。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习惯了。”他向我走来，很温和地说：“别怕，我不伤害你，我不会逼你做任何事的。”他突然抱起我，我吓得使劲地挣扎。但他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我停下来，皱着眉头看着他。他笑了：“你还小呢。”随后他低头把嘴凑到我耳边问：“你真的愿意嫁给我么？”“……愿意。”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他很得意地轻声笑了，然后飞快地在我耳边亲了一下。

　　他用马把我驮到前线。西国的军队早就在那里了。他走到北国队伍的最前面，把我抱下来，拢着我的肩膀让我倚在他怀里。他大声地向杀生丸喊：“杀生丸，还是你的部下聪明！她很知趣，我们北国就收下你送的礼物了！你放心，我会好好待她的！我们也履行约定，绝不再主动进攻西国！”我看到杀生丸脸上的表情很严峻，一身的杀气。我想如果我现在回去一定会被他杀掉。我不敢想，也不想再看他。我觉得很心痛，无力地把头埋在川的怀里。他回头，很威严地命令道：“撤军！”

　　我被他带回了北国的宫里。他的父亲，我的灭族仇人，为我们准备了婚礼。但，我只能做他的姬妾??他已经有妃子了。他册封我为月姬。

　　婚礼很隆重。他在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很遗憾地对我说：“可惜你是异族，否则我一定让你做正室。”洞房花烛夜，他很疼惜地把我搂在怀里，跟我说绵绵的情话。他说他很爱我。自从他第一眼看到我，就为我着迷。他最后说：“阿月，现在，你终于是我的女人了。”他低头脉脉地看着我，柔声说了一句：“我们休息吧。”

　　我一下跳起来，后退着说：“不要……不要……”我很害怕，我甚至想到如果他强迫我，我就和他同归于尽！

　　他很困惑地看着我，最后叹了口气说：“好吧，我不强迫你做任何事。只要在这里，在我面前，你就会有绝对的自由。”他起身走出去，在屏风的那边睡下了。

　　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竟然……放过了我！在这个不让我使用任何武器和法术的宫殿里，他只要稍微坚持一下就可以达到他的目的，可是为什么……他，真的爱我吗？

　　睡吧，第二天还要去见他的父母和正室。我不愿意，不愿意叫他们父亲母亲，他们不配！凭什么，凭什么我的父母都没有听到我叫过他们，现在我的灭族仇人却要来让我做他们的女儿？我悲愤地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十五章 耻辱

　　自从结婚以来，他一直履行着自己的诺言，没有逼迫我做过任何事情。白天他和他父亲一起打理朝政，中午来和我吃饭，天一黑就卷着铺盖到外面去睡，很自觉。

　　今天他回来得很晚。他一进门我就闻到酒的味道。“你喝酒了？”“恩。”他醉眼朦胧地看着我。我把他扶进屋，让他坐下，给他倒了杯茶。他不喝。我就给他弹曲，给他读书，干耗着时间。我焦急地等待天亮，或者他自己睡着了更好。最后他说话了：“我累了。”“哦……木……”“别喊了，木莲不在。下人早就睡了。”他有点不耐烦。“那……好吧。”我慢吞吞地把他扶起来，慢吞吞地走到屏风后面去。他自然地伸手让我给他脱衣服。我尽量小心地动手，我知道酒鬼要是怎么样了的话是很麻烦的。一想到这我就浑身紧张得发抖。

　　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我很顺利地给他脱了外衣。我吁了一口气，转身弯腰去给他拿睡衣。就在这时候……

　　他突然把我抱住了！

　　我的心一下吊了起来。但我没动，我知道这个时候挣扎是很危险的。我顺势抱着他轻轻地问：“大人，您怎么了？”“没什么。”他嘴里说着没什么，却伸手来抓我的腰带。我浑身打了个激灵，用力地抓着他的手臂问：“大人！您在干什么啊？！快住手！”他感觉到我要反抗，一把扯开我的衣领，用力想把我搂在怀里。我拼命伸手推他：“您说过，您说过不强迫我做任何事的！您忘记了吗？”他停了下来，我赶紧用手抓住衣领。“对，我是说过，可是我忍不住要想你。”他只回答了一句就把我拦腰抱在怀里，不管我怎样挣扎喊叫，他就当不知道。他把我扔到床上，然后压在我身上狠狠地撕扯着我的衣服……

　　那一夜我痛苦得欲死。他强吻着我，他身上的酒气逼得我不得不清醒。我觉得痛苦似乎像天幕一样笼罩了我，沉重地压在我身上，把我深深地向地底压去。连同我一起被带向地狱的，还有我的心……

　　……

　　天亮了。他早已睡熟，我睁着眼被他强行抱在怀里过了一夜。我看着这个可憎但我不能不“爱”的男人，眼泪差点流下来。

　　现在我该怎么办？我已经没有脸面回西国去了，但我真的……真的很想回去！我深深地眷恋着他，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他的！可是如果回去……那他岂不是会更丢脸吗？！

　　“诶哟……头疼……哎，阿月？你怎么……”他醒了。他看到我躺在他怀里的时候一脸的吃惊：“你怎么……”“你自己干的好事，现在倒要来问我了！？”我没好气地对他大吼。他掀开被子一看，呆了一会儿，转头歉疚地对我说：“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做……我以后不喝酒了，原谅我，好不好？好不好？”他抓着我的两肩轻轻地前后摇晃着。我痛苦地仰头对他呵斥了一句：“滚出去！”他马上站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小心翼翼地穿着衣服：“好，好我走阿月。你……千万要想开点……没事的，我会对你好的……”“出去！”我歇斯底里地大喊。他不敢再说话，穿好衣服灰溜溜地走了。

　　怎么办？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无力地垂下头，缩在墙角里抱着自己问。床单上的血红得刺眼。每看一眼我的心就被挖走一块，它告诉了我一个我不能逃避或者是否定的事实。

　　我没有哭，因为我是没有眼泪的，可我想到了死。我看到桌边的剪刀，我伸手抓住它，高高地举起……

　　这时他的英俊的脸庞突然浮现在我眼前。

　　我不忍自杀了。我想再见他一面，只要一面就够了。我想告诉他我很好，但我不能再回去了，让他别再等我。

　　我举着剪刀的手放了下来。我得活着，不管迎接我的是耻辱还是宠幸，我都得活下去。在这人间，我还有一个愿望，还有一点留恋。

第十六章 选择

　　此后的好几天里，我都没有理川。川也没敢再碰我。我觉得，生活又给了我一点希望。

　　就在我重整旗鼓想开始新生活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打乱了我的计划。

　　昨天中午全族在一起吃晚饭。我却从中午开始就不想吃饭，头很昏沉。我对川说：“你先去吃吧。”然后我勉强撑着起床穿衣、化妆……木莲劝我：“大人您不舒服就别去了。”我淡淡地笑了一下：“难得可以热闹一下，就去吧。”

　　就在我准备出门的时候，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我不留神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却没有力气爬起来。木莲很惊慌，我喘着气吩咐她：“没事的……快点去叫医生……过来。不要惊动别人……”她把我抱到床上，然后急急忙忙跑出去了。

　　我不知道这一小会儿我是怎么渡过的。我只是害怕。我害怕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是不是，很快就要……死了。再坚持一会儿吧，医生就要来了，就要来了……我闭着眼睛安慰自己。

　　过了一会儿医生来了。他很仔细地检查了一会儿，脸上突然现出微微的笑意。他像是怕看错了似的，又很认真地重新把了一遍脉。最后他的手放下了，眼睛笑得眯成了缝。

　　“怎么了？我家大人怎么了？”木莲急巴巴地问。

　　“没事，就是以后木莲你要多给你家大人做点好吃的。”“为什么？”“月大人，您的身体本来不怎么好，现在吃的很少，身体自然更差啦。不过从今以后您要多吃点了，因为，”他跪下来对我说，“大人您以后要是饿，可不是只饿一个人啦！”

　　我的耳边几乎是响了一个霹雳！“什……什么？”“老臣的意思是，大人您怀了孩子了。”他对我说。

　　我霎时软了下去。老天这样捉弄我，还不够吗？我被他玷污了，现在……还要我给他生孩子！

　　不行！这个孩子我不能要！他会是我的耻辱的！现在如果要了，等他长大了我还要亲手把他杀掉！我不愿意让我们两个同时忍受这种痛苦！

　　可是，他毕竟是我的孩子啊。他爸爸是怎么样的人，都无所谓。他的身上还有一半的血是我的呢。我有点不忍心。我把头仰靠在墙上，心里不平静地做着抉择……

　　要，还是不要？其中的任何一个选择都可能好了我的命。

　　“碰”的一声，门打开了。我被吓了一跳。川很兴奋地冲进来，径直冲到我床边。他坐下来很惊喜地问：：“阿月，……你……你有孩子了？！”他的语气里满是期待，就像是在赌局上的人们在等待开盘一样。

　　我把头扭到一边。“对。你的……你的孩子。”我咬着下嘴唇说。

　　我听到他激动地站起来，搓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最后他又坐下来，把我的头扳过去让我看着他。“想吃什么？我让木莲去给你做。”“什么也不想吃。”他还是相当的高兴，把我抱在他的怀里，在我耳边温柔地问。我无力地摇头。“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呢？是男孩就一定要像我……”他抱着我轻轻地前后摇晃着身体，沉浸在美好的对孩子的渴望与幻想里。

　　“够了！”我再也忍受不住，冲他大叫，“你真的想要这个孩子吗？我可不想！把他生下来干什么？被你的族人玩弄吗？还是作为你得到皇位的筹码？”“你……怎么了？”他一脸的惊讶与不可思议。

　　“好了，我知道了，”过了许久他慢慢地说，“你不想要他，是吗？好，我说过不会逼你做任何事的。等我一下。”他站起来缓缓地走出去了。

　　终于……下了决心了。我有些无奈地吁了一口气。对不起了，我的孩子，因为很多原因，妈妈不能把你生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手里拿了一瓶药，脸色有点凄然，“吃了它吧，如果你真的不想要他。”他犹豫了一会儿，把药给了我。

　　我拿着那个精致的小瓶子。这里面装着我孩子的命。要还是不要，只在于我吃不吃它。

　　好吧。我狠了狠心，打开了瓶塞。我把药瓶举到嘴边，一闭眼，往嘴里倒去……我已经做好了忍受可以翻天覆地的疼痛的准备。

　　就在药将要滑入嘴里前，我突然感到他在我的肚子里动！我睁开眼，手也停住了。

　　算了吧。我缓缓放下药瓶。毕竟，他身上有我的血。作为母亲，在他注定短暂的生命里尽量让他幸福就行了

　　他很激动地扑过来再次抱紧我，“你……真的……这是真的吗？”“对。”我低着头说。他欢喜得好象什么似的，又开始说：“孩子要叫什么名字呢？叫什么呢……算了，阿月，你给他起吧。”他笑得眯着眼睛对我说。

　　不要再去计较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了吧，不管他是谁，我都是他的母亲。从今天起，我要像一个真正的母亲那样去爱他。我要把他生下来，好好地养着，让他享受到我没享受过的童年的欢乐。

第十八章   出生

　　我每天强迫自己吃尽量多的东西，但几乎是徒劳。虽然吃的不多，但孩子还是长得很大。川很高兴，天天一有空就跑来嘘寒问暖，叫木莲小心伺候。

　　终于有一天晚上……

　　我被痛醒，心里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下意识地知道孩子要出生了。我立刻推醒川，在疼痛的间隙对他说：“你……快点去叫医生……孩子、孩子……啊??”我痛得尖叫起来。他立刻披上衣服冲出去了。在走前他焦急地说：“阿月你别怕，我马上去叫医生了！”

　　但是，即使医生来了也没用的。

　　我拖着身体爬到门边，费力地把门关上，然后忍住疼，运气做了一个结界。我在生孩子的时候会变成原形，而我不希望他们看见我的真容。

　　疼痛很快加剧了。我来回地滚动、挣扎。我的大脑因疼痛已经失去了意识，我只有一个想法：赶紧、赶紧把他生下来！

　　“阿月！阿月！医生来了！快把门打开！”川在外面冲我喊话。我没有力气回答他，我觉得身体仿佛要被撕裂成两半，巨大的痛苦折磨着我，我能做出的对他的回应只能是号叫，拼命地叫！

　　他在外面焦急不断地对我说话，希望我可以打开结界。最后他甚至用身子来撞结界，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但是他是撞不进来的，我要专心地把孩子生下来！

　　可我没想到他招来了术士，他们用法力破我的结界。我感到有东西更加用力地撕扯着我的身体，我叫得更厉害了。外面的医生赶紧劝他住手，否则只会增加我的痛苦。他这才停止下来。

　　我的身体已经被汗水浸湿，我的双手死命地撕扯着身下的被单。痛，痛啊！我的孩子，你快出来吧，不要再折磨妈妈了！我咬着嘴唇用力，用力，终于在一阵撕心裂肺的挣扎后，我听到了婴儿哇哇的哭声！我仿佛完成了任务似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去。

　　我费劲地睁开眼睛。疼痛还在继续，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怎么？！还有一个孩子！不过我几乎没有怎么用力，就把他生出来了。

　　我很累，很想睡觉。但母性驱使着我想要看一看自己的孩子。我挪动着身体，终于爬到了孩子们的身边。我勉强睁开被汗水粘住的眼皮，张嘴把他们的脐带咬断，然后伸出舌头一口一口把他们身上的血水舔干净。

　　模模糊糊地，我看到眼前有两个白色的小肉团。我努力睁大眼睛，仔细地看着他们……

　　天啊！他们、他们竟然……

　　我还不能休息，我还要用我最后的一点力气做一件事。

　　……

　　终于，我做完了所有的事。现在我可以放心地休息了。我把孩子抱在怀里，用我的绒毛盖住他们。我一闭眼，就沉沉地睡着了……

　　我恍惚地觉得……有人在扯我怀里的孩子。不要、不要抢走他们！我一惊，醒来了。

　　川坐在床边，他的手里抱了两个孩子。看见我醒了，他很开心地对我说：“阿月，是两个孩子呢！”他把孩子放回我怀里，轻轻地把我的头扶起来，让我枕在他的膝盖上。他低头抚摸着我的头发，柔声问：“辛苦你了。饿不饿？想吃什么？”我轻声说了一句：“什么都可以。”他马上命令木莲端来肉粥，然后亲手把我小心地扶起来，给我背后垫上枕头，一口一口细心地喂我吃。他一边喂一边说：“这个一直在火上熬着呢，热的。好好吃。对了，两个孩子里一个是男孩，一个是女孩，给他们起什么名字好呢？”我咽下粥，想了一会儿，说：“男孩叫千星，女孩叫千夜，好不好？”“好，什么都依你。”他疼爱地说了一句。他放下调羹，用手指轻轻逗逗熟睡的孩子：“我的小宝贝哎~~”

　　我看着怀里孩子们酣睡的小脸，白白的，嫩嫩的，闭着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儿，真可爱。他们就是我的孩子了，哥哥叫千星，妹妹叫千夜。

第十九章   抚养

　　阿星和小夜都还很小，他们还只能吃奶，天天吃了就睡，很快就长得胖胖的了。夜里小夜老是哭，要不就是白天睡觉，晚上吃，生活完全没有规律，把我弄得焦头烂额。相比之下阿星就乖多了。

　　雪妖幼年的生长速度和人类差不多，因此他们长得很快，一年以后就开始学说话，然后是走路……

　　在孩子们3岁的时候，他们就懂得很多东西了。有一天阿星问我：“妈妈，我们是哪里来的？”

　　我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川，想了想说：“爸爸喜欢妈妈，然后我们就结婚。结婚以后爸爸把一颗种子放到妈妈的身体里，妈妈就会怀孕，然后到了一定的时间，你们就生出来了。”

　　“那么……妈妈生我们的时候很痛吗？”他还是不满足，接着追问。
　　“恩。”他眨了眨眼睛，伏到我身上说：“那阿星一定要对妈妈好。”他的小手紧紧地抓着我。我摸了摸他的头。他突然抬头看着我说：“妈妈，为什么你总喜欢抱小夜，从来不抱阿星？”他的眼睛很明亮，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告诉他就因为他是男孩，他要从小学会坚忍吗？告诉他他必须继承王位，所以要舍弃儿女情长吗？我宁可一辈子让他这么小，也不愿意让他过早地知道他本不该知道的东西。

　　“因为……因为阿星是哥哥，哥哥要让着妹妹。而且当阿星还是小小孩的时候，妈妈抱过阿星的。”“那为什么现在不抱了？”“因为阿星长大了。大男孩就不该让妈妈抱了。”“可是爸爸每天回来都要抱妈妈。”他似乎想驳倒我。我轻轻笑了：“傻瓜，爸爸和妈妈结婚了啊。”“结婚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就可以抱吗？”“差不多。”我以为这下就可以让他满足了，谁知他又突然蹦出一句：“那我也要和妈妈结婚！”

　　和我结婚……吗？我突然想到了杀生丸。他说过，他说过要娶我的。可是我食言了。他现在……在干什么呢？他结婚了吗？如果结婚了，那么……他的王妃又是谁呢？

　　算了，不管了，反正不会是我。我低头逗小夜玩。

　　“哎哟，阿星你坏啊。妈妈是爸爸的，你怎么可以和你老爸抢女人？恩？恩？小崽子学坏了啊！”川走过来刮阿星的鼻子。阿星绕着我拼命地躲。但是他从来没有求过要我救他或者是帮他。他是一个天生的王者。

　　但是，他的这种坚强注定了他只能是小夜的牺牲品。
　　我爱我的孩子，尤其宠爱小夜。我娇纵她，溺爱她，因为她是女孩，我希望她可以尽量幸福地度过她也许短暂的一生。至于阿星……我只能选择小夜，如果她可以活下来，可能会受尽歧视和侮辱，可能会活得很辛苦。

　　我带着孩子们到外面去玩。我教他们学各种各样的技能，我希望他们每天都能过得快乐。
　　终于，到了我该教阿星练武、教小夜学习的时候了。本来是川教授阿星的，但我拒绝了，我说我自己就可以。

　　训练很残酷，如果阿星不按时完成训练的话就要挨打或者是挨饿。我每次打他的时候都下不了手，最后都要闭上眼睛。我只祈求他不要恨我，我是为了练成他坚忍的性格才这样下狠手。我希望他以后可以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活着，如果他可以逃生。每次打完他我都要给他背上上药，每次我的手都是颤抖的。我心疼他，怕他疼，怕他叫我，怕他叫我别再打他。如果他那样做的话，我肯定会受不了的。

　　不过阿星理解了我的意思。他像我一样，挨打时从来不吭一声，他也从来没有要求我减轻他的练习量。他只是拼命地练习，希望我可以满意。我真的好想好想把他抱在怀里哭一场，为了他注定要受苦的一生，为了他不得不早熟的童年。我能弥补他的唯一方法就是多和他说话，多摸摸他，多带他出去玩。川不理解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说：“我从小就是这样被逼着训练的。如果他不努力，他将注定要被杀死。”“可是他还太小了。”“这不是借口。”我不再理会他。

　　我宁愿让我的孩子变得冷酷，也不愿意他们成为办事拖拉没主见的废物。幸好，我的孩子们都很懂事。

第二十章 思念

　　阿行和小夜都五岁了。我带着他们去荷花池看鱼。

　　荷花池离我住的地方不远，那里有走廊，有凉亭，还有鲤鱼。他们很喜欢那里。

　　我坐下来，看着恬静的水面。阳光照在水上，很漂亮、很耀眼地闪着金光。荷花已经有些败了，残枝落叶像箭一样戳在水里，在黄昏的阳光下演绎着它们最后的美丽。

　　我抬头。天边是金红金红的火烧云，好漂亮。在西国，从来没有看到过。

　　我凝视着水面，突然觉得很安静。我很想就这样生活下去，但是不可能。

　　我突然全身震悚了一下。

　　我看到……他的脸，在水里！他在看着我，他似乎想说什么。

　　我颤抖着伸出手。我听到他在叫我，他在叫我的名字，他要带我走！

　　“阿月……来吧，愿意跟我走吗？”

　　“杀生丸大人，我愿意。”我像呓语似的，完全陷入了梦境。身边孩子的嬉笑，已完全不在耳边。我想的，只是要和他走！

　　我伸着手，向水面探去……探去。我想摸摸他的脸，我想拥抱住他，我想告诉他很多很多东西。

　　再等一会儿，杀生丸大人，再过一会儿就可以……现在我的眼中，只有他英俊年轻的面庞。
　　很快了……我的手已经触到了水面了……
　　“妈妈！”

　　我浑身抖了一下，指尖在水面漾开一圈圈的涟漪。他的脸消失了。我回头看了看呆立着的小夜，又看了看拉着我衣袖的阿星。我觉得他们是那么的陌生。再回头，水面上什么也没有。我失望了。

　　原来这一切，只是我的梦而已。我的幸福，还是没有来临。

　　我摸了摸阿星的头。“妈妈，你怎么了？”他很不解地问。“什么怎么了？”我呆望着水面问他。“您刚才差点儿掉到水里去。” “没事的，妈妈累了。我们回去吧。”我叹了一口气，站起来。

　　“不对！妈妈你骗人！”阿星冲我大叫，“妈妈骗人！”我蹲下问他：“妈妈怎么骗你了？”“妈妈，你说，你说啊，杀生丸是谁？刚才是他要把你带到水里去吧？是不是？”一听这话，我全身战栗起来。

　　原来他都听到了。“他……是妈妈的朋友。好了，走吧，妈妈没事了。”阿星跟在我身后，紧紧地抓着我的袖子，他怕我再掉到水里去。

　　晚上川没有来。我坐在灯下想了好久，决定把那件事告诉他。但是，我必须先告诉阿星和小夜。

　　我把小夜支出去，然后把阿星叫到身边。他很乖地坐在我身边，听我说话。

　　“阿星，你还记得妈妈跟你说过你是怎么生出来的吗？”“知道。”“可是妈妈骗了你和小夜。你们真正的爸爸是把种子放到妈妈身体里的那个男人，但是，你现在的这个爸爸不是。你明白妈妈的意思吗？”他想了想，说：“妈妈就是说，现在和妈妈结婚的爸爸不是阿星和小夜真正的爸爸？”“对。阿星想见爸爸吗？”“想。”他很兴奋地点点头。“那好。不过这件事情先不要对爸爸和小夜讲。” “为什么？”他很奇怪。“因为……妈妈想让他们惊喜一下。” “恩。阿星不说。”他睁着闪亮的眼睛说。我摸了摸他的头：“阿星真听话。”

　　我决定了，我要回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