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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转帖]东泽夫人(完结)
寻找满月
级别: 教导主任

20  发表于: 2005-08-20 23:33

8过小艾的文笔真的很棒哦!~


大家不妨耐下心来仔细看看


星空を見て、過去を見て、続けて生きている......
灌水实习生
级别: 初二
21  发表于: 2005-08-22 15:37

...................米耐心

级别: 四年级
22  发表于: 2005-08-22 16:10

我想问一下,这是悲文吗?


好长啊!

灌水实习生
级别: 初二
23  发表于: 2005-08-22 17:32

本人认为系碑文
桜は雪を飞ぶ
级别: 初一
24  发表于: 2005-08-28 13:51

我还以为我速度够快,已经和艾MM联系好,只等她发邮件给我了。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更快了,偶汗啊…………


那个,尽快把所有的都发出来吧!


再提醒大家一下,这个是一篇不错的悲文,樱赌气嫁给艾利欧后被XX,然后艾利欧为谢罪而自杀,中间又冒出了个扶桑·西尔维雅,故事很精彩呢!一定要耐心看下去哦!

壹個交錯。
三個交錯。
壹千個交錯構成言語不斷の傳說。
誰都不曾知道誰の過去。
埋葬了誓言の蒼白和等待の翠綠。
是你麼?
是你麼?
寻找满月
级别: 教导主任

25  发表于: 2006-07-12 14:14

桃矢刚要奔过去扶住她时,艾力欧已经把她拦腰抱起,以超乎常人的力气匆匆上楼,一面走一面对奈久留喊道:"去叫史比,快!就说歌帆在她的房间里!"
观月老师?她怎么会?正当樱一头雾水时,奈久留已经从身边跑开了。她愣了一会儿,就被桃矢拉上了楼梯。"我们必须去看看!"他暴躁地喊道。
樱跌跌撞撞地随着他跑上了一处平台。他们停下来。正当这时,平台旁一扇房门开了,艾力欧从里面出来。他看见了他们,刚想张嘴说什么时,桃矢就一个箭步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吼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
"我们下楼谈,在这里会影响到病人。"艾力欧心平气和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桃矢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响了,他悻悻地松开艾力欧,转身顾自下楼去了。这时候奈久留和史比上来,桃矢看也没有看他们一眼。艾力欧点点头,他们就进入到艾力欧刚才出来的那个房间里了。
"我们也下去吧。"艾力欧走到樱的身边,说道。
"不--观月老师她怎么--"樱固执地问道。
"好吧。"艾力欧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你留在这里照看歌--不,观月小姐。我会跟你哥哥解释的。"
"解释什么?"樱好奇地问。
"唔--我会告诉你的,不过现在不行。"艾力欧的声音虽然低沉,但樱明白,他已经不允许别人反驳了。她也不便再多说什么,转身进入房间。
这是樱见过的最精致的房间。白色的绒质地毯在光滑的地板上铺展开来,天花板上镌刻着秀气的葡萄叶子,壁炉架上放着两个可爱的中国瓷人,雪白的窗幔上绣着兰色的天使图案。在房间正中央的大床上,观月老师躺在上面,一旁史比和奈久留忙碌着。
樱快步走过去。观月老师脸色苍白,眼睛紧闭着,人明显地消瘦了很多。樱用手指轻轻地抚摩着她的脸颊,只觉得手指触及之处一片冰凉。
"她怎么了?"樱有些惶恐。
"淋了雨,又受了刺激,本来身体就不好,于是就--"史比说着,作出了个无奈的手势。
"我能帮上忙吗?"樱急切地问道。
"药已经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奈久留轻快地说,"好了,樱,如果你能陪她一会儿,我们就感激不尽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樱拉过来一张椅子,爱怜地握着观月老师苍白冰凉的手,"她一直待我很好,我也应该在她需要我的时候帮助她才对。"
史比和奈久留面面相觑。
樱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样,她转过身,问道:"怎么了?"
"嗯……我们以为,在你看到观月小姐的时候,你的反应会比她更激烈。"奈久留小心翼翼地说。
"为什么?"樱觉得很奇怪。
"你看,艾力欧在她倒下以后急成这副模样,连你哥哥也注意到了呢。我们还以为你会生气呢。"史比小心地选择着词眼。
"就为这?"樱开始觉得好笑了,"艾力欧很早就认识观月老师,他们是好朋友,我知道。也难怪艾力欧会这样了。换作我,我也许比他还要担心呢。"
"但是……你知道吗?"奈久留大概觉得长痛不如短痛,索性一古脑儿全说出来了,"观月小姐以前每年都会来这里过圣诞节。"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今年她为什么要提前呢?"樱不解道。
"樱--"奈久留长长地叹了口气,"你是我不幸见到的最迟钝的家伙了。"
"嗯?"樱依然不明白。
"这里是观月小姐专用的房间。"史比毫无表情地说道。
观月小姐的房间。樱沉默地看着史比和奈久留有些不安地离开房间,只剩下床头百合花烛台映衬出一片和平的晕。她安静地坐着,端详着那张苍白而又秀丽的脸孔,觉得此时此刻,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竟变得如此陌生。
这样一切都解释清楚了。观月老师提前到来,只是因为听到艾力欧即将结婚的消息,而这消息令她几乎疯狂;她在门口看到自己就晕倒了,也许是因为没有想到新娘竟然就是自己。至于以后艾力欧的心痛,哥哥的暴怒,再加上这个"观月小姐的房间",一切的一切都再清楚不过了:艾力欧和观月老师是彼此相爱着的。
想到这一点,她发现自己并没有史比和奈久留所担心的"生气",相反的,她感到了深深的愧疚与不安。为什么你要夹进去呢?她反复地责问着。真是太自私了,她竟然没有考虑到艾力欧的感受。史比说的没错,这对艾力欧一点也不公平。这应该是一对很般配的恋人,然而就是因为她的夹缠不清,才深深伤到了她最不想伤害的人……
"不要哭啊……"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来。
樱吃了一惊。她这才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泪水已经悄悄地从脸上滑下。而一双白皙温和的手,正替自己轻轻拭去。观月老师已经醒了过来。
"对不起……"樱把头埋在了胸前,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掉下。
"是不是我不在会比较好些呢?"那个温柔的声音轻轻地问道。
"对不起……我马上就不哭了……"樱抬起头,勉强地微笑着。
"这就对了,樱的笑容最可爱了。"惨白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樱假装在欣赏对面窗幔上的绣花图案,其实是竭力忍住眼泪,不要让它落下。观月老师瘦了很多,可她依然那么温柔地对待自己……全都怪自己……
"不怪你。"观月老师突然开口。
樱再次吃了一惊,她盯着老师乌黑的眼睛,想弄清楚她究竟知道多少自己的心思。
观月老师微微一笑,她继续说道:"不要担心,我只是在揣测而已,没想到真被我猜中了。"
又是长时间的寂静。
樱终于开口了:"老师--是不是很喜欢艾力欧?"
"是的。"长久的沉默后她终于回答了,"但是我不想给你们带来困扰,真的。今天的造访--只是因为--因为我失控了,我一想起他要结婚就--不顾一切了。"她垂下了眼睛。
樱的心被剐了一刀。她真正无法挽回地伤害了她。
"但是艾力欧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的,对不对?"观月老师拿起樱的小手,将它贴在自己脸上,"你一定适合他的,我保证。"
"不--不是--"樱急切地要反驳。
观月老师没有理她,顾自说了下去:"也许我不应该喜欢自己的学生,但是,自从我看见他的第一眼起,他就牢牢地占据在我心中一个最温暖的角落里。我每一次上课都会迷失在他澄净的黑眼睛中,但是我愿意,我愿意无可就药地陷下去。
"他显然也注意到我,毕竟,我们拥有同样强大的力量。他问我愿不愿意回日本,替他完成他未完成的心愿。我当然答应了。我希望他快乐。因为我发现他从来都是寂寞的,即使同我在一起时,微笑的脸上依然有淡淡的哀伤。
"我回到日本,回到那棵大樱花树的下面。我遇见了你的哥哥,他已经长大了,而且,也找到了自己所喜欢的人,我也是。
"就在你把库洛卡都变成小樱卡的那一天,我对他说,我喜欢你……"
"我真的--对不起--"樱低低的说道。
观月老师摇了摇头,这时她平静如水的语调里真正出现了一丝哀愁:"他没有回答。但是我是打心底里相信他也是喜欢我的,只是不好意思罢了。他开始邀请我到这个庄园里小住,每个人都认为我会成为这里的主妇,毕竟这是东泽家祖上的府邸。
"他让我选择房间,我一眼就挑中了这个,它就像是专门为我布置的一样。然而我想错了。"
"你的意思是--"
"这座庄园并不欢迎我,尤其是这个房间。"观月老师的声音有些颤抖,"我能感觉到别的生灵的存在,那是极其强大的悲伤与哀怨,它们日日夜夜吞噬着我的心,叫我不得安宁。我就像一个外来者一样被驱逐。每晚我在惶恐中入睡,在噩梦里醒来。"
"太可怕了--"樱捂住了嘴巴。
"可怕的并不是这些。"观月老师的眼神开始黯淡下来,"我开始发现,艾力欧喜欢的人并不是我。虽然,他经常用一种热切而又温柔的眼神看我,但我很快察觉,他看的人不是我,是我的影子,或者说,我只是那个人的影子。他的眼神依然是寂寞的,一个热恋中的人怎么可能有那种表情呢?我开始不安,我怕自己只能给他带来困扰,不能让他幸福。于是我决定不辞而别。
"但是我无法忘记他。我在世界各地旅行,希望时间能消除我对他的思念。可是不行,在丹麦的山毛榉树林边,在波罗的海长长的海岸线上,在堪萨斯的矢车菊丛中,每一处都让我比往常更加想念他在落日余辉里孤独的身影。我甚至想到要跟别的男性交往来忘却对他的爱慕,这样却让我在他们对我表白的时候想起那天晚上我对他说,我喜欢你……
"终于我知道他要结婚了。我想就此消失,退出他的生活。但是,对他的思念到了疯狂的地步,我不得不超出我的理智行事。虽然我一路上都在祈祷着他,祝福着他,希望婚姻能让他幸福起来,但我的神经依然脆弱到一见到他的新娘就晕倒的地步……"
观月老师说不下去了。樱捂住了脸。她无法想象对于一个人的思念竟然可以如此刻骨铭心。她同时伤害了两个人啊,她一想起这一点就觉得五脏六腑蛇一般地在扭动。
"打起精神来,樱。"观月老师又一次露出清新的微笑,"你是艾力欧的选择,我相信你一定能使他幸福起来。答应我,好吗?"
"嗯。"樱强打起精神来,也对她微笑着。
观月老师终于沉沉地睡去了。樱怀着极其复杂的感情第二次审视着这个房间。她无法想象这个看上去那么天真的房间竟然能压迫一个人的神经,或许是她没有观月老师的力量,但她又想起来经常存在着的令人不舒服的窥视的感觉……
星空を見て、過去を見て、続けて生きている......
寻找满月
级别: 教导主任

26  发表于: 2006-07-12 14:16

"你去休息一下吧,我来守着就行了。"一个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
樱不用转身也知道说话的是谁。她挺起身子,尽量克制住声音中的颤抖,说道:"你为什么要答应我?"
"你不是希望我答应你吗?"艾力欧走了过来,也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她旁边。
"可是--这样做--她--"樱开始抽抽搭搭起来。
"不要这样子,那个人也会心痛的。"艾力欧温柔地扶住了她。
樱停止了哭泣,她一下子从艾力欧肩上移开,有些愧疚地说:"她--从来就是喜欢你的。"
"喜欢就喜欢上了,没有办法。但是我不能让她幸福,我知道。"艾力欧沉痛地说道。
"我伤害了你们两个……"樱又开始抽泣了,肩膀一颤一颤的。
"不怪你,真的。是我最先伤她的心,跟你没有关系。"艾力欧一面说着,一面替她拭去眼泪,"我希望她能找到她自己的幸福,专属于她的幸福。"
"一定能的。"樱注视着观月老师疲倦的面容,坚定地说道。
就在樱准备离开房间的时候,她猛然转身,问道:"你--喜欢我吗?"
"你说呢?"艾力欧转过脸来,平静的目光直射樱的心底最深处。
"我不知道。"樱想了一会儿,老实地说道。但她又问:"你为什么要娶我呢?"
长时间的沉默。
然后艾力欧开口了:"你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去雪山滑雪的事吗?"
樱点点头。
"那次你问我,我最害怕的是什么。当时我没有告诉你。现在你知道吗?"
樱摇摇头。
"我最害怕的事,就是让你受到伤害,樱。"艾力欧轻轻地说着,转过身去。
刹那间樱的泪水夺眶而出。

樱关上房间的门,看着室内的光线一点一点地消失。她怔怔地独自一人站在昏暗的过道上,任凭两行泪水静静地从脸上滑落。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动了动僵直的腿,下楼去。
她从楼梯上远远地看见起居室的灯还亮着,于是走了过去。起居室里只有中间茶几上的抱花安琪儿烛台幽幽地摇曳着烛光,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暗淡不清,面对着烛台伛偻地坐着一个魁伟的身影,是桃矢。他似乎在沉思,又仿佛睡着了一般。
樱猛然停住脚步,但就在她还没来得及抹去脸上的泪水的时候,桃矢已经抬起头,看着她,只是点点头说:"过来坐吧。"
樱顺从地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这个平时总是欺负自己的哥哥,现在竟如此温顺地坐在她旁边,这倒让她有些局促不安。然而刚才那令人心碎的谈话已经弄得她疲惫不堪,她从来没有像现在那样渴望上楼好好睡一觉。她用双手托住下巴,出神地盯着柔和的烛光。
就在她的眼皮子快要合上的时候,桃矢转过身来,轻轻地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樱有些吃惊,但什么也没有说,只想永远就这样靠在哥哥宽厚温暖的肩膀上。她就像一艘孤独而惨遭风雨折翼的小船一般,急需要一个宁静的港湾。
"你哭了?那家伙总是惹你生气吗?"桃矢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樱这才想起她一脸的泪痕。她已经无力把它们抹去了,只是在桃矢的肩上摇摇头。
"你都结婚了……时间过的真快啊……我们的小樱……都做人家的妻子了……"桃矢断断续续地说道,又仿佛在自言自语。
樱的心里一阵绞痛。虽然哥哥平时总是欺负自己,但她心里很清楚,自己是桃矢最心爱的妹妹,她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离开他,而且,永远不回来,这怎么不叫他心疼呢?
"那家伙……对你好吗?"桃矢问道。
樱点点头。桃矢挤出一个无力的微笑,看样子,樱的回答并没有让他满意。他又继续说了下去:"我一直以为……会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的是那小鬼……可没想到……你成了他的妻子。那个人当然是温柔的,体贴的……不过他谈起你,总像谈起自己的小女儿一般的亲切……这叫我很不舒服,你知道的……"
樱抬起头。哥哥是细心的,这种微妙的感觉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也许艾力欧也不知道。然而桃矢没有注意到她,他依然自顾自说着:"……那种看待情人的眼神,也许当他在看歌帆时有那么一点,但他自己也否认了,我--"
"--我害了他们两个--可他们都说不怪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樱又捂住了脸。
桃矢温柔地抚摩着她的头发:"真的不怪你。要怪,只能怪那家伙在结婚前没有跟你说清楚。既然他没有提起,那么,可怜的歌帆只是单相思罢了--可怜的歌帆。我只是希望他能一心一意对待你。你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樱安静地享受着桃矢的抚摩。听了他的话,她觉得心里刚才那沉甸甸的罪恶感稍稍减轻了一些。现在眼皮子越来越沉,她真想在就此在哥哥的肩膀上睡过去。
可是不行,桃矢抱起了她,一边走一边问道:"你们的房间在哪里?"
"嗯?……三楼书房对面……"樱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回答道。
"好吧,睡这里你会着凉的,我们上楼。"桃矢往楼上走去。他一边吃力地往上爬一边抱怨:"他把你养得太好了……我都抱不动你了……"
"谁说的……"轻微的颠簸让樱更加想睡觉。
"对了……他习惯你的睡相吗?"桃矢坏笑道。
"就算是吧,"樱有些不耐烦了,她现在只想快点到柔软的床垫上闭上眼,"……我一个人睡他的房间……你不用担心我睡相难看……"
桃矢的手臂稍稍僵直了一会儿。几分钟后樱听见他嘟囔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这个家伙……"
樱感觉到他打开了卧室的房门,接着她被轻轻地放在床垫上,桃矢替她拉好被子,拍拍她的额头--就像以前他一贯做的那样。就在他准备关上房门的时候,樱转过身,望着他的脸,说:"谢谢你,哥哥。"
桃矢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板了板脸,他背过身去,丢下一句:"我可不记得我帮过你啊。"
樱在枕头里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睡眠对于人的精神是很有帮助的。不管怎么样,温暖的被窝和舒适的床垫已经把樱所有的疲倦和劳累都一扫而空。虽然未来迷雾重重,过去的问题也没有解决,但樱并不是轻易绝望的。经过仔细的梳妆后(她还没有忘记史比对她的"教诲"),她安静从容地下楼吃早饭。
糟糕的天气倒是一直延续到第二天早上。又冷又湿的穿堂风让樱走在过道上一直瑟瑟发抖。她很高兴看见餐室里的壁炉已经生起火来。她拣了一个靠近壁炉的位子坐下,一边揣测今天早饭的内容,一边伸手去拿餐桌上放着的高高的一叠报纸。
"今天早上怪兽倒是安静哪--看来你丈夫把你训练得不错。"一听这拖腔拉调的讨厌声音樱就知道是桃矢。她一面奇怪自己刚才怎么就没发现他,一面盘算着该怎么教训他--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拿着长柄汤勺对准他的后脑壳狠狠地敲下去,可是就在这时史比刚好从楼梯口出现,她记起"布斯巴顿主妇的礼仪问题",于是只好放弃这个念头。为了转移史比对她动作的怀疑视线,她开口问道:"今天谁烧早饭?"
"奈--奈--奈久留。"史比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也难怪,昨晚几乎每个人都忙到深夜。
"怎么了?我记得一向来都是你来煮早饭的。"樱不解道。
"她说什么来着?"史比又打了个哈欠,两眼无神地瞪着他们,"对于--"
"--对于特别的人,要有特别的招待嘛!"一个精力充沛的声音把他们都吓了一跳。他们转过头,奈久留正笑盈盈地站在厨房门口,手里端了一大锅类似于炖菜的东西。
与史比的无精打采形成鲜明对比,奈久留穿了一身鲜绿的洋装,给阴沉沉的餐室带来一抹富有生机的色彩。梅里瑟太太的绒线娃娃在她的肩膀上夸张地一跳一跳。
"桃矢!"她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把手中还冒着热气的炖锅"砰"一声放在桌上,张开双臂就要拥抱他。
"咳,咳。"史比厌恶地提醒她,她停下来,这才发现她的双手沾满了煤烟和油污。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顺手拿起洁白的亚麻桌布擦擦手。桃矢在一旁苦笑着。
她做的炖菜有点像煮过头的卷心菜,小甜饼差点把他们的牙咯掉,但他们都装作十分爱吃的样子。樱觉得奈久留显然没有在这餐早饭上花心思,因为她刚刚在她那份苹果派里挖出几粒看样子很像发了霉的葡萄干似的东西,然后她又记起一个月前她曾经在碗橱里找到过一包长了绿毛的黑扁豆,之后她就没了胃口。但是奈久留并不这么想,她热切地看着桃矢皱着眉头咽下他那份早餐,甚至不去管史比一直在旁边装作往炖锅里呕吐。
末了,在清洗盘子时,奈久留失望的叹了一口气,说:"艾力欧要是再不起床,他的那份早饭可就要糟蹋掉了。"
"我送上去吧。"樱说着,端起了盘子。她倒是有些希望艾力欧没有口福尝到奈久留的"拿手菜"。
艾力欧应该还在观月老师的房间里。想到这一点,她的心情就又掉落到昨晚的沉重了。她忐忑不安地在观月老师的房门前停下来,正磨蹭着要不要进去时,房门打开了。
是艾力欧。他脸色苍白,看来昨晚一宿未眠。他沉默地把樱迎进房间。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两个。
"观月老师呢?"樱张口就问。
"走了,昨晚就走了。"艾力欧疲倦地回答道。
樱觉得胸口仿佛一下被什么东西闷住了,她哑声问道:"--走?为什么?"
艾力欧没有回答,只是用勺子一遍一遍搅拌着炖菜。
樱不说话了,她转身就要奔出房门。
"你要去哪里?"艾力欧反身扣住她的手腕。
"我要去找她!"樱情绪激动地喊道,"我要告诉她,她不必因为在乎我而离开你,我才是多余的人!"
"你疯了吗?"艾力欧的嗓子也哑了,他一下子堵在门口,"如果你去找她,她会更加伤心的,你希望这样吗?"
"我……"樱说不出话了。她感到周身的力气似乎都游离在外,整个房间都在旋转,她的身体慢慢软瘫下去,就在那时,艾力欧接住了她。
"她知道的,这一切不怪你,"艾力欧温柔地安慰着,"只怪我没有说清楚我对她的感觉。而昨晚她知道了。我狠心地告诉她我只是把她当作亲密的朋友而已,这些话我本来都不想说的,我怕--再次伤害她--结果--我伤她更深--"艾力欧低下了头。
樱泪水模糊的眼睛里慢慢浮现出了几个月前那只遭到抛弃的玩具熊,她把头贴到了艾力欧的胸口上,喃喃地说道:
"我们--都是一样的失败呢。"

"……我想使你幸福,却无法属于你……"
"……我想使你幸福,却无法属于你……"
黑白异境。
如泣的低语。
……又来了……
樱看见自己站在那条石头甬道前,无尽的黑暗仿佛透过灰蒙蒙的雾气窥视着她。一种莫名的悲哀像潮水般向她袭来……通道尽头那一星蓝色的光闪闪烁烁……樱恐惧地看着它一点一点熄灭……消失了……
樱向前跑去……孤独一人……去哪里,不知道……低低的泣诉撞击着她的耳膜,她感觉整个人就像是被寂寞噬空了……巨大的空虚感充斥着她的胸腔……不自主的哀伤……不自主的落泪……
"醒一醒,樱。"朦胧中有人摇晃她的肩膀。
樱睁开眼睛。她似乎看见了那一点蓝色的光就在她眼前摇曳,结果发现那是艾力欧镜片上的反光。
"艾力欧?我--怎么了?"她有些诧异地看见艾力欧呆在自己的房间里。
"我就在对面的书房里。"艾力欧关切地看着她,"我听见这里有动静,就过来看,结果发现你躺在床上,一边哭一边翻身。现在还好吗?"
"嗯。"樱对自己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接着她意识到自己满脸泪水。她不安地想把脸埋在枕头里,却被艾力欧抢先一步。他扶起了她,掏出了手绢。
樱安静地看着他为自己擦去泪水。不知怎么的,她已经习惯了夜半梦醒时身旁空落落,冷清清的感觉。对她来说,婚姻至多是在名字前冠上夫姓,然后换一个房间睡觉而已。艾力欧至今没有在新婚的房间里睡过一夜。樱并不介意。事实上,自从观月老师不告而辞后,她和艾力欧就再也没有在众人之前说过话了。双方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见面时仅仅是点点头罢了。樱知道观月老师丝毫没有怪她的意思,但她心里却巴不得观月老师能发脾气或者朝她大喊大叫。这样她心里可能会好受一些。但观月老师就是这样一个温柔可人的女子,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愿埋怨别人。而她愈是这样,樱就愈加心痛自责。
她不知道艾力欧是什么想法。但被人拒绝的滋味她也曾有过。当你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的不是自己时,那感觉就像是世界上的一切都被淘空了,心痛得无以复加。艾力欧显然是愧疚的,但他自己也说过"喜欢就喜欢上了,没有办法",她不能勉强他去接受观月老师的感情。然而艾力欧也许只是借着对樱的冷淡来稍稍减轻一下心中的罪恶感。
但樱并没有因此责备他。在他们短短的一个月局促呆板的婚后生活里,樱发现艾力欧根本就不适合婚姻。诚然艾力欧待她极好,在外人看来两人是相敬如宾,但只有樱自己知道,他们之间客气得不能称为"夫妻"。若不是两个人都是那么年轻,樱有时候发现艾力欧看自己的眼神满是温柔和慈爱,而不是恋人之间应有的甜蜜与迷恋。樱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深刻地了解过艾力欧。有时候她透过明净的窗子看着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草坪上,冷风肆意地卷起他单薄的衣衫,他信手拈来一片落叶,目光中说不出的迷茫与寂寞。她相信,他们之间隔的不止是一扇玻璃窗,而是一堵墙,一堵她永远无法逾越的墙。
桃矢在观月老师走后不久也离开了。对他来说,应该没有什么比妹妹的幸福更重要的了。无论他是否信任她的丈夫,艾力欧的表现总是令人满意的。然而他依然对他们的生活持怀疑态度。樱现在不得不承认哥哥的观察力是敏锐的。
那么梦境呢?樱看着艾力欧起身,调亮了房间里的光线。然而全身发冷的感觉依然使她不自主地感到仿佛掉入了那个黑白异境中。她现在越来越确信这个梦预示了将来会发生的事,而且她也拥有这个能力。然而今天的梦境里第一次出现了声音。是女子的声音,樱可以肯定,但她听不出是谁的声音。也许这声音与观月老师的依稀有几分相似,但是比那更加悲伤。那是一种极其深沉的哀怨和忧愁交织而成的、宛如丧歌般的音调。
"对不起。"艾力欧的声音把她从遐想中拉回现实。
"为什么?"她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我不应该留你独自一人睡这个房间,"艾力欧的眼里满是爱怜和自责,"你说的对,这里你会更容易做噩梦的。但是--"他说不下去了。
"不要这样,好吗?"樱不忍看见他如此颓废的表情,便安慰道,"我知道你的感受。虽然我并不了解你,但是,我有过和你一样的--经历--"胸口突然的刺痛使她停了下来。她不得不低下头,努力不去想脑海里翻江倒海的回忆。
艾力欧重新把她抱回床上,安抚她的额头,然后开口说道:"也许伦敦的空气使你的身体也变坏了呢。"
樱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说:"我开始喜欢这里了。"
"那就好。"艾力欧替她拉好被子,准备离开。
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樱突然希望他不要离开。她明白如果门一关上,留给自己的又将是黑暗与寒冷。但是她不能,她知道她没有权力要求他这么做。她只得绝望地闭上眼,等待着关门时的"喀嚓"声--就仿佛聆听着死神的审判。
然而脑子里又一层回忆涌了上来。那个女人的话一遍一遍在她耳畔旋绕……我想使你幸福,却无法属于你……我想使你幸福,却无法属于你……我想使你幸福,却无法属于你……
"你说什么?"即将出门的艾力欧突然止步,他猛地转过身来。
樱吓了一跳。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她会不知不觉把这句话念出来。她不得不再重复了一遍。
艾力欧的表情很奇怪。在樱看来,这只是一句梦话而已。然而艾力欧脸上却是她所见过的最严肃的神情。他就这样怔怔地站在门口,直到樱开口打破沉默。
"怎么了?"她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你一直在做这样的梦吗?"艾力欧突然问道,脸上一下子变得看不出什么表情。
"嗯。"樱点点头。她仍旧弄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然而艾力欧没有再说什么,就离开了。
留下樱一个人在房间里独自面对混乱的思绪。

"小姐,我已经对你忍无可忍了。"史比扔下勺子,气冲冲地瞪着奈久留
"很好,如果说你认为我们愿意和你一起吃猫食的话,"奈久留毫不客气地反驳道,"你就守着你的沙丁鱼罐头吧。"
这是奈久留掌勺早餐的一个星期以后。史比对每天没完没了的饼干和牛奶已经感到厌倦,几次向奈久留提出抗议,而奈久留则不以为然,在她眼里,一只温顺的小猫应该对各种食物都不挑剔才象话。然而到第八天早上史比看见餐桌上摆的依然是小甜甜圈时,它不得不以绝食来提醒奈久留:它不是温顺的小猫。
"好了,别生气了,"艾力欧出来打圆场,"我敢保证,今晚你能吃到你想吃的咖喱牛肉。"
"你的意思是--"史比不解地问。
"今晚我会在这里举行一场宴会,来宾是一些伦敦有头有脸的人物,到时候,你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艾力欧回答道。
"好哦--"奈久留一下子跳出位子,大大地转了一个圈。她给了艾力欧一个热情的拥抱:"我真是太爱你了--"
"这可和你平时的作风不象啊,艾力欧。"史比瞪着它那双大眼睛问道。
"如果说,我有我的目的呢?"艾力欧依然是微笑着,但语气里明显有"到此为止"的意思。史比知趣地闭上嘴,但仍不忘丢给在一旁旋转的奈久留一个白眼。
"啊呀--"奈久留突然停止旋转--当然不是因为史比的白眼。她呆呆地看着窗外。
"怎么了,是不是沙丁鱼罐头在游行?"史比没好气地看着她,把脸转向窗外。随后就跟奈久留一样的表情了。"老天--"只听见它低低地说道。
"你们都怎么了?"樱虽然满脑子想着艾力欧的"目的"是什么,但也不禁对史比和奈久留的表情感到好奇。她跳下椅子,跑到落地窗前,向外望去。
"哦--上帝--"她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纷纷扬扬的雪花在空中漫天飞舞。静寂的远山和田野在白雪的覆盖下仿佛沉浸在安详的睡梦中,樱甚至能够感觉到它们轻柔的呼吸声,平坦宽厚的胸脯似乎还在悄悄地起伏着。高大的枞树此刻好象被撒了一层糖霜般晶莹洁白,在一旁矮矮的马厩就像是姜饼做的小房子。一切都是那样和谐,看着看着,樱觉得自己也在雪的感染下清爽起来。
"冬天来了。"艾力欧在他们身后说道。
樱转过脸,她看见艾力欧正专心致志地看着窗外的雪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自己也不禁对"冬天"感慨。时间……过的真快。
"我拜托希尔太太和仆人们下午一点钟来这里准备晚宴。"艾力欧突然转过身,对奈久留说,"房间你来安排。"
"为什么又是她?"奈久留不满地噘起嘴。
"除非你认为,"史比不紧不慢地说,"你用两个平底锅就能搞出三十六人吃的大餐。"
"好吧,亲爱的特雷西又会带她两个宝贝侄女过来帮忙,"奈久留无奈地耸耸肩,转身走开去,一边还嘟囔着:"……叫什么米蒂和安达……这真让我恶心……"
"我要去摄政街,不过会在晚宴时与客人一起赶到。"艾力欧对史比说道。
"摄政街?怎么?请柬应该在一星期前就发出的呀?"史比有些奇怪。
"要是有人非要我上门去请呢?"艾力欧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史比。
"要是真有人非要艾力欧上门去请的话,那他的面子也够大了……"史比看着艾力欧远去的背影小声地嘀咕着。
樱没说什么。一边是艾力欧开这次宴会的"目的",一边是今天早上又遭到艾力欧的冷落,她的脑子仿佛都胀大了。不过并没有时间让樱多加思考。尽管下雪,希尔太太和仆人们依然在下午准时赶到。樱几乎在他们走进门厅的那一刻就感到死气沉沉的布斯巴顿庄园开始复活。器物的碰撞声,女仆们的嬉笑声,希尔太太的呵斥声,每一种声音在空旷的庄园里被奇异地放大,就好象庄园的每一处都有生机勃勃的活动似的。
一个下午樱都呆在一楼的图书室里。壁炉已经生起火来,史比正舒服地窝在樱的怀里打瞌睡--樱不让它出去,因为现在庄园里几乎到处都有女仆擦洗地板或者布置餐桌。没有人打扰他们,除非奈久留进来看过一次。前一分钟樱还听到她在门厅里与高声争论如何擦洗盔甲,所以当她筋疲力尽进来时,樱也就不感到奇怪了。
"我非得被那女人逼疯不可!"她一进门就大声抱怨,"我对她说,如果用松节油擦盔甲的话会让它们报废,她却告诉我她知道该怎样伺候家里的锡脸盘!这真是笑话!"
"我同意你的观点。"樱心不在焉地应道。
就在这时,史比从樱的怀里抬起头。它安静地端详了奈久留一会儿,然后问道:"待会儿你准备以什么身份出现在客人面前?"
"艾力欧的姐姐。"奈久留很干脆地说道。
"看样子不像。"史比讥讽地说着,又钻回了樱的怀抱。
"这倒提醒了我。"奈久留俯下身,不去理会史比的失礼,"听我说,樱,艾力欧的客人和仆人们都不知道你和他已经结婚的事,我要是你,就借此机会好好戏弄他们一番。"
"什么意思?"樱抬起头,看着奈久留。
奈久留眨眨眼睛:"东泽家虽然人丁稀少,但在这里也还算是名门望族,艾力欧既有钱又是未婚,要我说,那些绅士和老爷们不想方设法把女儿嫁入东泽家才怪呢。"
"我没觉得有意思。"樱淡淡地说。但她并不想使奈久留失望,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愿意,那我也不说了。就照你的意思吧。"
"一言为定。"奈久留的脸上仿佛燃烧起热切的希望,"你会发现你的丈夫是多么的受欢迎。呆会见。"她轻快地走出图书室,顺手带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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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发表于: 2006-07-12 14:17

四点钟的时候,随着第一辆马车缓缓驶入布斯巴顿庄园的铁栅栏,庄园一切活跃因素都开始调动起来。樱透过窗子看见马车夫霍尔尼带着男仆毕恭毕敬地过去迎接车上下来的太太和小姐,希尔太太一边忙不迭地拉开橡木大门,一边让女仆把石子甬道上的雪打扫干净。樱并没有看见奈久留,但听到她匆匆穿过走廊,把客人迎进宽敞的客厅。
马车一辆接着一辆。由于天开始暗下来,樱并没有得以一睹那些高雅的客人们的尊容,但从那价格不菲的貂皮大衣和靴子上可以看出,来者都是伦敦最显赫的人物。樱听见门厅里喧哗的声音渐渐平息,客人们陆陆续续离开客厅上楼休憩,随身带来的仆人们也全都提着行李跟上他们的主人了。现在走廊和过道上应该没有人,樱想着,她也应该回房间换衣服了。樱发现自己并不希望被人看到,于是果断地跳下椅子,走出了房间。
一路上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史比正安静地呆在她的怀里,樱要带它回到它自己的房间。转弯时他们遇到了一堆叽叽喳喳的女仆,但没有遇到多大麻烦。走廊两侧的房门都紧闭着,但可以听的见里面小姐们的高声谈笑。樱很想就这样不受打扰地走到三楼,可是当她一来到二楼的时候,房门突然全部打开。
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客人全部都是一副派头十足的样子,有衣冠楚楚的绅士,有美丽端庄的小姐,有雍容典雅的夫人。看样子他们用下午茶的时间到了,他们说说笑笑,彼此都十分熟识的样子。樱不知道该站着不动呢,还是走过打招呼。但很快她发现她多虑了,这些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几位温文尔雅的绅士微笑着道午安或者点点头,她也回了礼,但更多的小姐或是太太都是径直从她身边经过,就当她是一根路灯柱子一般。就在她为未引起注目而感到庆幸时,一位身着华贵的白色天鹅绒礼服的小姐把她叫住。虽然并不礼貌,但樱还是停下来了。她张口就问道:"东泽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艾力欧--"樱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他说过晚宴时会和客人一起回来的。"
"艾力欧?"那位小姐怀疑地重复着。
"怎么了亲爱的?"一个更为年长,头发里夹着班驳银丝的贵夫人转身问道。
"那是东泽先生的名啊。"那位小姐怀疑地打量着樱,"这个女人怎么会知道?"
接下来轮到那位贵夫人带着毫不掩饰的目光审视着樱。樱并不喜欢她这么做。她转身就走。
在楼梯上她听见那位贵夫人对她的女儿说:"没事的,亲爱的。也许那只是个疯疯癫癫的女仆而已。"
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在楼梯口与史比分手后,就径直走进房间。结婚以后她的衣服就被放在艾力欧房间里的衣柜中,虽然樱平时并不注重打扮,但奈久留依然坚持给她挑了好些衣服。现在这些衣服都派上用场了,她想道。
她一眼就挑中了一条纯白色的缎子旗袍。旗袍……旗袍……真是奇怪,她突然呆呆地回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个冬季,她就这样穿着旗袍掉进了梦幻般的水的世界……很久以前……很久……以前……
她愣了好一会儿。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了一记酒杯的碰撞声让她突然醒悟过来。她急急忙忙抓起一条银色丝质披肩,围在肩上就要出门。
但是,从昏暗的落地窗那里一件闪光的东西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停下脚步,下意识地走了过去。
是一对银质的耳坠,上面各有一只镂空的蝴蝶,栩栩如生。樱把耳坠拾起来,托在手掌上,即使是在暗淡的光线下耳坠上的钻石依然熠熠生光。看上去做工十分精细。樱把耳坠翻了个面,发现耳坠的背面似乎刻有什么字。她慢慢凑过去,勉强辨认出其中一只耳坠上刻有大写字母"P",另一只耳坠上则刻有"S"。
字是刻在平滑的耳托上的,似乎是用很小的针一点一点刺上去的。P,S。樱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许是耳坠制作者的缩写字母吧。她记得早上起床时并没有发现这样的耳坠。可能是女仆进来打扫时遗落的。她把耳坠放到床头的柜子上,就转身下楼去了。
晚宴已经开始。艾力欧看来还没有回来,因为奈久留坐在中间的位子上。她穿着玫瑰红的露肩礼服,与她的发色十分相配,真是美艳动人。樱很想悄悄地找个座位安静地吃东西,可还是失败了。一般来说迟到者总是能引起注意,再加上樱一身雪白,只有黑缎子般的头发长长的拖到腰际,她想不被人注意简直是白日做梦。她一出现在餐室门口,几位正在说话的绅士就停了下来,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但很快又继续交谈。樱一路走过去,尽量优雅地微笑着,但也被其他太太小姐们不加掩饰的目光弄得不好意思。奈久留没有热情地向她打招呼,只是点点头,示意她坐到她右侧的空位子上,这倒使她大大地松了口气。樱发现当她坐下去的那一刹那,几位小姐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汤和前菜已经撤了下去,看来她迟到得太离谱了一些。她一边切着火腿,一边留神听着餐桌上各人的对话。
坐在奈久留左侧的正是那位上楼时拦住她的小姐。她相当怀疑地打量着樱,然后对奈久留说:"东泽先生今晚不回来了么?"
奈久留显然对这样的坐位安排并不满意,她呷了一口红葡萄酒,耸耸肩说:"艾力欧好象说过这样的话吧,不过既然自己下请贴,主人不到场不就太过分了吗?"
"那倒也是。"那位小姐笑笑,转过头去同坐在一旁她的母亲讲话去了。
樱对自己的座位倒是很满意。在她左边坐着一群看样子是上议院的爵爷,他们正热烈地讨论黑杖该不该被下议院关出门外的问题。
"要我说,下议院太嚣张了。"一位红脸髯须很浓的先生一边叉着土豆,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干脆把我们都撵出白金汉宫,否则当摆设的滋味太难受了。"
"消消气,我的上校,"在他一侧的一位有着一对灰眼睛的先生安慰他说,"这就是法律。"
"为我们的女王效力!"对面一位瘦削的年轻先生突然举起酒杯说道。他立刻赢得了在座每一位绅士的赞同声。
在接下来的时间中,樱几乎是不被注意地吃完甜点。女士们似乎都忙于讨论米尔沃顿一年一度的服装展,因此樱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布丁。不过当晚宴结束,人们都无所事事地坐在沙发上或斜靠在窗台旁时,她又不得不忍受着那些好奇的目光。因为穿得很单薄,樱不得不尽量靠近壁炉坐着,这样倒可以让她不受打扰地观察着来宾。
刚才那个红脸蛋,髯须很浓的先生是奥格斯特斯上校,坐在他一旁有着一副和善的圆脸和一对灰眼珠的是班尼斯特公爵。他们两个显然是至交好友,因为从刚才开始他们就一直滔滔不绝地交谈着。奥格斯特斯上校看上去是脾气暴躁,易发怒的,班尼斯特公爵倒是个标标准准,和蔼可亲的绅士。两人都五十岁左右。
另一堆上了年纪的人则是他们的夫人和已故的巴斯克维尔勋爵的遗孀。奥格斯特斯上校太太和班尼斯特公爵夫人都是满头银发,一脸和善,也许奥格斯特斯上校太太有些反应迟钝,但是心地是不坏的。巴斯克维尔太太五官清晰,身材比另两位太太都要高大,年轻的时候应该很好看。她保养得很好,褐色的头发中只看的出点点银丝。三个人都穿着高贵的鸵鸟毛制成的裙子。巴斯克维尔太太也许不太合群,无论奥格斯特斯上校太太说什么她都是傲慢地摇摇头,但是另外两位太太似乎并不介意。
年轻人则要热闹多了。不知怎么的,也许是他们的衣色较为鲜艳,樱很愿意往他们那边望过去。查尔茨爵士--就是那个怀有伊丽沙白女王爱国之心的男子--和他的弟弟,斯兰尼·查尔茨在打桥牌。坐在一边看着他们的是刚袭了父亲爵位的年轻的巴斯克维尔勋爵。不过他的心思并没有放在那里,他正忙于与班尼斯特公爵的小女儿埃尔茜攀谈。埃尔茜应该是在座的姑娘里面年龄最小的了,大约才十六岁,但是发育得很好,一头波浪似的金发把她的粉嘟嘟的脸蛋衬托得更加可爱,她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连衣裙,大大的褶子在她身上显得很扎眼。
奥格斯特斯上校家的两个姑娘则稍微年长些。弗莱娅大约二十岁,身体修长,脸色可能稍嫌血色不足,大部分的时间里她总是安静地坐在钢琴椅上。她的妹妹则不同,多洛莉丝继承了母亲的蓬松的稻草色长发,笑起来有两个酒窝,与姐姐相比,她显得娇小,全身裹在宝石蓝色的礼服中。她总是活泼地与姐姐交谈。
然而宴会上最引人注意的莫过于伊莎贝尔·巴斯克维尔。巴斯克维尔小姐肤色很深,,身材纤长,仪态万方。她生就一副高傲而美丽的面孔,五官那样端正,要不是配上善感的双唇和美丽的黑色的双眸的话就会显得冷淡了,再加上华贵的白色百合花礼裙,使她当之无愧成为宴会上万众瞩目的焦点。
然而樱很快看出,她有着与她母亲一样不令人愉快的习惯。表面上,她虽然参加着奥格斯特斯姐妹俩的谈话,但并没有全身心地投入进去。她微笑着,但双眸依然是无动于衷的冷漠。她经常拿多洛莉丝不多的科学知识开着玩笑。不过她很快就失去了兴趣,把目标转移到樱上来。恰巧这个时候奈久留走了进来,她就抓住机会问道:"亲爱的,你还没有给我们介绍你的美丽的客人呢。"说着瞄了樱一眼。
所有的客人一下子把视线转移到樱这里,樱有些发窘。正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时,奈久留开口说道:"这是来自日本的木之本小姐,目前暂住在这里。樱对英国的习惯还不太熟悉呢。"
这句话倒提醒了樱,她款款地站起身,优雅地鞠了一躬,说:"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几位先生和太太们宽容地微笑着,继续着他们的谈话。埃尔茜和多洛莉丝很感兴趣地打量着她,她们显然对她极具东方特色的服饰和温文尔雅的举止很有好感。而巴斯克维尔小姐似乎并不满意,她正打算开口再问些什么时,窗外由远到近传来了马蹄的得得声和马车轮子碾在雪地上的沙沙声。希尔太太激动地叫了一声,跑向门厅,奈久留紧紧跟随其后。
有那么一会儿樱以为艾力欧回来了,其他客人们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客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热烈起来。然而当门突然打开的时候,他们发现他们想错了。
樱看见这个人后首先感到的是:他把外面的黑暗与寒冷一起带了进来。陌生人一袭黑衣,头上低低地压着一顶黑色的圆顶硬礼帽。他的面容大部分被漆黑的风衣所遮住,只留下一双闪闪发光的褐色眼珠。他一进门就紧紧地盯住樱不放,樱觉得从来都没有人如此放肆地看过她。但当她也注意到他时,他就把目光移到了别处。
别的客人或许有些失望,但谁也没有巴斯克维尔小姐这样懊丧。她甚至有些怨恨地瞪着这个不速之客。然而当陌生人目光犀利地看了她一眼后,她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樱现在巴不得宴会快点结束才好,那个陌生人炽热的目光从背后灼得她坐立不安。他和她一样沉默地坐着,然而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当那个人终于转过去接受希尔太太端来的热咖啡时,樱突然觉得他的背影有一丝眼熟,但她不敢确定。
正在这个时候,一名女仆匆匆忙忙穿过客厅里喧闹的人群,朝希尔太太走来。她在她耳旁低声说了点什么,希尔太太听毕没有笑脸地点点头,准备和那女仆一同离开客厅。奈久留在门口叫住了她:"出了什么事了,特蕾西?"
希尔太太行了行礼,回答道:"是这样的,小姐。刚刚一位意大利传教士经过这里,我们好心地收留他过夜。他不愿来客厅与客人们见面,却要让单身的先生小姐去见他,说什么要传达上帝的旨意。我这就去把他打发走。"
奈久留正要回答,巴斯克维尔小姐却抢先开口说:"既然这样,那我们不如去见见他吧。"
她的话立刻嬴来了几位先生小姐的赞同。多洛莉丝钦佩地说:"亲爱的伊丽莎,你真是太勇敢了!"巴斯克维尔小姐只是微微一笑。
奈久留只得说道:"那么你就去问他准备在哪里见这些先生和小姐,特蕾西。"
希尔太太行了礼便离开了。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未婚的先生和小姐们都热烈讨论着那位未曾谋面的传教士将会如何对他们说教。巴斯克维尔小姐则带着不屑一顾的神情瞅着这些叽叽喳喳的姑娘们。而奈久留脸上竟然出现了和史比一模一样的不耐烦的表情,这倒让樱有些奇怪。
陌生人这个时候没有看着樱。他凝视着窗外飞扬飘落的雪花出神,正在樱猜想着他是不是单身的时候,希尔太太出现了。她恭恭敬敬地对这些高贵的客人说:"那位先生说,在一楼的图书室见大家,不过要一个一个进去。"
刚才兴高采烈的小姐们此刻都默不做声了。巴斯克维尔小姐却轻盈地起身,高傲地说道:"那么我先去。"
"别去冒险,亲爱的!"几个姑娘同时叫住她,可她没有听,径直走出了客厅。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每一个人都焦急地盼望着伊莎贝尔·巴斯克维尔小姐的出现,讲话时都有些心不在焉。足足过了一刻钟,巴斯克维尔小姐才回到客厅。她脸色铁青,樱从未见过一个人脸绷得这么紧。她看见他们只是勉强地笑笑,便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埃尔茜跑过去问她那个传教士对她说了些什么,她厌恶地摇摇头,什么也不肯说。埃尔茜只得失望地作罢。
接下去客人们都在为谁第二个去而犹豫不决。希尔太太不得不再跑过去一次询问能否结伴而去,那个传教士最终与他们妥协,答应每次最多可以有两个人一同前往。于是奥格斯特斯上校家的两个姑娘哆哆嗦嗦地走出客厅。
这次等待就没有上次那样使人难耐了。樱发现巴斯克维尔小姐是晚会的中心,只要有她在,人们总是容易平静下来的。查尔茨兄弟俩继续打桥牌。奈久留坐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樱聊着。只有小埃尔茜心神不宁地东张西望,巴斯克维尔勋爵便安慰她,说呆会儿和她一起去。
奥格斯特斯姐妹很快就回来了。令人惊奇的是,弗莱娅一贯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多洛莉丝倚在她肩上,吃吃地笑着。当埃尔茜紧张地问她们情况如何时,她们异口同声说,不能告诉别人,否则上帝的旨意就不灵了。
樱明显地听到巴斯克维尔小姐从鼻子里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不过没有人在意。由于查尔茨兄弟俩都已经订婚,巴斯克维尔勋爵便牵起班尼斯特小姐的手,步伐坚定地走出客厅。
他们也很快就回来了。多洛莉丝好奇地问他们那个奇怪的传教士说了什么,埃尔茜没有回答,只是害羞地看了巴斯克维尔勋爵一眼,巴斯克维尔勋爵神态坚决地点点头,扶着小埃尔茜坐下。
樱以为游戏已经结束,她正盘算着什么时候上床睡觉时,希尔太太突然走进来说,图书室里的那位先生认为客厅里还有单身的先生和小姐没有去聆听上帝的旨意。每个人都把视线转移到他们身上,樱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时,陌生人果断地起身,黑色的风衣长长地飘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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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发表于: 2006-07-12 14:18

出人意料的是,这次等待的时间格外的长,但比前几次轻松许多。弗莱娅看上去心情不错,她打开钢琴盖,为她妹妹弹了几首歌。多洛莉丝的嗓音很优美,不过当埃尔茜也这么说时,她又不好意思地把巴斯克维尔小姐从沙发上拉起来说:"伊丽莎也来唱支个歌吧,她的声音最好听了。"
"的确。"巴斯克维尔勋爵点点头说,"伊莎贝尔上次与东泽先生的合唱真算得上是完美。"
听到这个名字,巴斯克维尔小姐浑身似乎颤抖了一下,但她依然矜持地拒绝着。艾力欧会唱歌吗?樱有些怀疑地想着这个问题。不过她的疑问立刻得到了解答。只见弗莱娅叹息着拍着琴盖,说:"要是我能像东泽先生那样弹的一手好琴就好了。真遗憾他不在,我敢说任何声音配上他的琴声都是完美的。"
"那倒是。"多洛莉丝赞同道,她转身问奈久留:"东泽先生今晚不来了么?"
"或许吧。"奈久留淡淡地说,"不过如果是你盼他来的话,他一定准时到。"
"哪里是我盼他来呀!"多洛莉丝笑着轻轻拍打奈久留的手臂。
樱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她喜欢这样微笑着看着这些姑娘们嬉闹,直到那个黑色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门口。不管怎么样,当她发现自己宁愿独自呆在图书室里面对那个听上去有些叫人窒息的传教士,也不愿意傻乎乎坐在这里时,她就感到一阵满意。特别是这里还有恼人的目光紧跟其后。
樱细致地整理一下披肩,起身。她在门口与陌生人撞上了,一黑一白正好形成鲜明对比。当樱与他擦肩而过时,她突然觉察到那火热的眼睛此时此刻正更加痴迷地望着她。她不加理会,独自穿过黑洞洞的过道,来到图书室。
图书室的窗帘都拉上了,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暗淡不清。室内唯一的光源来自壁炉的火光。一个伛偻的身影坐在壁炉前。当他发现樱进来时,只是点点头,示意樱坐到他的前面。
樱把披肩裹得更紧了一些。她走过去,在传教士的阴影里坐下。许久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樱正好可以趁此机会细细打量这位古怪的先生。他穿着黑色的礼服,一头花白的头发显得很刺眼。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中,所以看不出多大岁数。
"好吧,小姐。"那个人突然开口,声音异常地低沉,嘶哑,"但是你不该来,你已经结婚了。"
樱有些讶异,但什么也没说,她起身就要走。
"被我说中了不是?"传教士突然干笑道,"回来吧,我的小姐。"
樱不知不觉走过去,重新坐下。
"对不起。"传教士疲倦地开口说道,"但是刚刚那个人把我弄的几乎筋疲力尽。"
"他是谁?"樱好奇地问道。
"来自东方的勇敢的骑士,要去解救陷在恶魔手里的他心爱的公主,于是希望我给他指点迷津。"传教士以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但是我不是占星师,我只能告诉他,以上帝的旨意行事。"
这番话听得樱一头雾水。正在她发呆时,传教士开口了:"你觉得自己幸福吗?"
樱想说"是",但是那个字梗在喉咙出不来。她只得点点头。
"每个人都不愿对外人敞开心扉,但上帝可以洞察一切。"传教士缓缓说道。
樱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就静静地听他说下去。
"我从你单纯而坚强的面孔看出,你曾经十分快乐,你认为那是你生命中的一切。然而苦难降临,你既无法忍受别人对你的伤害,也不允许自己伤害别人。不幸的是这些事情都在你身上发生了。"
"我该怎么办?"樱喃喃地问道。
"我只是给你一句忠告,"传教士注视着她的眼睛,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虽然是事实,但不一定是真相。"
樱怔怔地想着这句话,直到传教士再次打断她:"你是个善良的姑娘,我相信你不会怨恨伤害你的人或是冷落你的人。这就使我很放心。即使大苦难即将来临--"
"--是梦吗?"樱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樱可以肯定她看见传教士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但他依然作出了回答:"梦有时候的确预示着未来,但不需要多加理会。因为梦不能显示真相。"
"如果是你,一定没问题的。"传教士看见她低下了头便安慰道,"因为你是--小樱呀。"
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吃惊的了。樱半张着嘴,看着上一秒钟那位传教士还在神神秘秘"传达着上帝的旨意",到下一秒钟艾力欧便微笑着站在壁炉前。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哦--上帝--"她轻轻地喊道。
"如果这能让我的宴会增添光彩的话,"艾力欧一边说着,一边费劲地把黑色的风衣脱下,"我很愿意这么做。"
"你把我们都瞒过去了--"樱依然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那倒不是,"看来樱惊讶的表情让艾力欧很满意,"奈久留是知道的。这就是我举行这次宴会的目的。"
目的?谈话么?樱很想再追问下去。但她没有开口。就在她发愣的时候,艾力欧急切地问道:"他们都知道你是这里的主人吗?"
"还没有呢。"樱耸耸肩,"我就像一盏路灯那样杵在那里。"
"那么--"艾力欧微笑着说,"我们就再跟他们开个玩笑吧。"
当艾力欧揽着樱纤细的腰肢缓缓走入客厅时,客人们全都站了起来。他们不敢相信地看见艾力欧深情地亲吻着樱的额头,直到奈久留宣布他与樱已于上个月完婚。之后先生们的艳羡,太太们的惋惜,小姐们的嫉妒一直跟随樱走上楼梯。樱实在不好意思现在就离开客厅,但她实在太困了,艾力欧不得不先把她送到卧室。
"我说,今晚你很漂亮。"艾力欧一路上细细地端详着她。
"谢谢。"樱很高兴她和艾力欧又开始说话了。
"对不起--你的披肩掉了。"后面突然有人提醒他们。
樱一转身,就看见那个陌生人俯身把披肩捡起来,交给她。她正想道谢,那个人却抓住了她的手,轻轻一吻,然后说:"祝你晚安,东泽夫人。"
他抬起了头,那褐色的眸子中像火一般燃烧的愤怒与绝望是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他没有再说一个字,就下了楼梯。
是……谁……?
艾力欧把樱送到卧室后便离开了。樱换上睡衣,呆呆地坐在床头。那个黑色的身影搅得她无法安睡。这时她才注意到床头的那对耳坠在幽幽地闪着光。
P,S.会是谁的呢?会是谁拥有如此精致华贵的耳坠呢?樱忍不住把耳坠托在手中轻轻地把玩着,然后,下意识地把它戴在了耳朵上。
她突然感到了一阵强烈的晕眩,她还来不及把耳坠摘下,便软软地倒在床垫上。远处的喧闹和脚步声是如此的不真实……她在一片冰冷的迷雾里坠落……坠落……
……这是我的……没有人能把他从我身边夺走……没有人……
……我退出……因为遗忘……
樱的脑子仿佛被冰冷的激流冲刷着,一声一声飘渺空灵的话语正切割着她的内脏。她感觉眼前的迷雾越来越浓,朦胧中所有的光线都熄灭了,漆黑一片……
……高大的人影从身边一个一个迅速晃过……扭曲的脸……女人的哭泣……昏暗的走廊尽头的第十三道门……樱花飞舞……
她明白了,这是回忆。然而当所有痛苦的记忆像潮水般涌上来时,她相信自己是不能承受的。
她的脑子里就像是一锅在沸腾的岩浆,她已经无法辨认这到底是谁的记忆了……
突然间,一切景象全部消失,杂乱无章的噪音停止。樱发现自己又回到那个长久以来一直困扰着自己的梦中。
……我想使你幸福,却无法属于你……
冰冷的感觉又一次袭上身来……石头甬道里只回响着樱孤独的脚步声,空虚得令人害怕……那个凄厉的声音一遍一遍在耳边回荡……我想使你幸福,却无法属于你……
她还来不及看到那一丝希望的火光,就觉得胸中仿佛郁积着悲伤和绝望,她一点一点深陷于黑暗的迷雾中……不能自拔……
"--不--"
樱猛然从床上坐起,呼呼地喘着气。她全身冰冷,却大汗淋漓,脑子里依然是一阵接着一阵的晕眩,她竭力忍住那快要呕吐的感觉,静静地等待喘息声平静下来。
她这才发现房间里不只是她一个人。那个黑衣的陌生人,也许刚才就一直呆在房间里,但现在他跪在了她的床头,正仰头望着她,一脸的关切。
樱觉得有些恼怒,她不希望有人未经允许就闯入她的房间。但是胸口的郁闷使她一时无法开口说一个字。她不得不紧紧闭上眼睛。那个人发现了这一点。他站起身来,用两条强有力的臂膀拥住樱,让她重新躺回床上。樱想睁脱他的怀抱,苦奈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只得任凭他的摆布。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开了。艾力欧走了进来。他看见那个陌生人拥住了樱,稍稍愣了一下。与此同时陌生人霍地站起身,紧紧地拉住风衣,转向艾力欧。
"如果说,这就是你作为丈夫应有的表现的话。"他尽量平静地说,颤抖的声音却掩盖不了他显而易见的愤怒。
艾力欧没有回答,只是走到床边,摸摸樱的额头,轻轻地皱了皱眉。
"我相信你从来都没有真正陪过她一晚,是么?"那个人上前一步,褐色的眸子里燃烧着怒火,"你就任由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从噩梦中吓醒而身边没有一个安慰的人,是么?"
艾力欧转过身,几乎不动嘴唇地说道:"你应该发现--那个--就在眼前,刚才的噩梦就是最好的证明。"
"针对她的么?"陌生人放低了声音。
艾力欧沉痛地点点头:"恐怕是的。"
"但是我相信--我有--"陌生人还想张嘴说什么,却一下子被樱打断了:
"是小狼吗?"
陌生人浑身颤栗了一下。接着他缓缓地解开了风衣,脱下了帽子。一头浓褐色的头发,一双锐利的褐色眼睛一下子展现在樱的面前。
樱几乎是带着绝望的心情看待着眼前的这个人。其实当那个人一开口她就知道他是谁了。然而她不敢确定。她无法相信这个曾经那么绝情地对待自己的男子会千里迢迢来寻找她。为什么要来呢?你曾经说过的话是不可能收回去的。
"跟我走。"小狼拉着樱的手要把她从床上拖起来。
"你疯了吗?"艾力欧向前跨一步,"她在发烧呢--你要带她去哪里?"
"无论去哪里都可以!"小狼情绪激昂地说,"总之我决不会让她再在这个鬼地方受苦受难!"
"那么请解释。"这次开口的是樱,她异常冷静地盯着他,"解释你之前的行为。"
小狼慢慢地松开手,他看了看艾力欧,艾力欧把脸转到了一边。最后他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说:"我不能。"
樱感觉心跳停止了。她无力地躺在床上,没有再看他一眼。然后她听见风衣拖过地面的沙沙声和关门的声音。她的眼泪这才慢慢顺着脸颊往下流。
艾力欧坐到床边上,温柔地为她拭去眼泪。半晌才听到他歉然地说:"对不起。"
"为什么?"樱的脑袋又疼了起来。
"……我的希望……所招致的我的罪恶……"艾力欧很轻很轻地说道,几乎低不可闻。
樱没有理会。她的心在流血,旧伤随着小狼的出现和消失又一次被撕裂。她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突然,艾力欧说:"今晚我就陪你吧。"
樱把身体背对着他,说:"如果说呆在这里让你难堪的话,你还是出去吧。"
过了很久她都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就在她以为他准备离开房间时,他俯下身,在樱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喃喃地说;"……对不起……"
艾力欧说的没错,她发烧了。第二天她躺了整整一天。她迷迷糊糊地听见奈久留在楼梯口撵走了那些要上来看她的太太小姐们。她翻个身,一点也不觉得有趣。史比总是要钻空子进来,但每次都被奈久留逮个正着,然后就可以远远地听见他们在厨房里的争吵。没有人进来过,艾力欧吩咐不许打扰。樱很感激他,她正可以借此机会好好理清她混乱的头绪。
伤痛是不能被轻易忘记的。如果那个人认为她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偶的话,那他就错了。不管他要带走她的动机是否是好意,她都不会原谅他。……原谅么?
她一眼就瞥见了那对带给她惨痛记忆的耳坠。她现在带着对恐惧的好奇重新审视它们。它们在室内昏暗的光线中异样地闪着光,仿佛在诱惑她重新戴上。她甚至是惶恐地看着它们,包括那迷样的P,S,摸不透耳坠后面隐藏着怎样的故事。
也许……和艾力欧有关?
不可能。她很快为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感到可笑。艾力欧名字的缩写并不是P.S,而且不知怎么,她深信艾力欧从来没有看见过这对耳坠。她越来越相信不仅是这对神秘的耳坠,还包括一直以来弥漫着幽暗的气息的布斯巴顿庄园的背后,有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整整一个星期布斯巴顿都沉浸在宴会带来的欢愉的气氛中。如果不是那个人,樱很愿意下楼参加,哪怕是被巴斯克维尔小姐毫不礼貌地盯上两个小时。的确,艾力欧的婚姻似乎让她着实不舒服了好一阵子,樱猜想她到现在也没有原谅她。每当她路过她身边时,她那两条细长的眉毛就会倏地扬起来,黑色的眼睛里闪动着带有威胁意味的光芒。不过樱并不是很在意,其他的几位小姐也许更加有礼貌,显然她们所受的教养并不包括总是盛气凌人地对待旁人这一条。
宴会几乎让奈久留疯狂了,她是那么热心于为樱挑选合身的晚宴礼服,以至于樱怀疑她是不是和知世有同样的爱好。当然,樱并不是一个讲究衣着打扮的人,但是穿得正式一点总归是好的,再加上她一贯冷淡而温文尔雅的丈夫现在时时刻刻陪在她的身边,她也就心甘情愿地任凭奈久留像摆弄衣架子般对付她。
宴会的最后一个晚上,樱听见楼下的人声比平常更加喧哗。她照例没有去参加,只是静静地伫立在房门外的走廊上,凝视着落地窗外一望无际的田野在夜色和雪的掩映下,反射着柔和的银蓝色光芒。不知怎么,她觉得布斯巴顿的活力四射已经夸张得不正常,似乎要拼命掩盖那繁华下的阴暗和空虚。那被花岗岩石壁放大很多倍的声响回荡在空荡荡的门厅、走廊,竟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落和恐惧。
从楼下传来了艾力欧流畅的琴声以及伊沙贝尔甜美圆润的嗓音。巴斯克维尔勋爵说的没错,他的妹妹与艾力欧的配合真是天衣无缝,只是巴斯克威尔小姐略显得迟滞,不过旁人听不出来罢了。
正当樱聆听着他们动人的合唱时,她看见一条人影从门厅里疾步走出来。她凝神屏气地注视着,当她辨认出那件黑色的披风时,她的心几乎要从喉咙口里跳出来了。
是小狼。这么说他这几天一直呆在庄园里。樱隐隐约约地觉得她至少应该去问问他来这里的原因,觉得她那天这么撵走他实在不妥,然而就算是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催促,她还是无法迈动一步。她的双腿僵直得仿佛不属于自己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攀上一辆马车,得得的蹄声渐渐消失在雪地里。马车在冥色中缩成了一个黑点,很快就看不见了。
刹那间一阵巨大的孤独感袭上了樱的心头。虽然走廊里点着炉火,她还是觉得浑身发冷。她想喊,喉咙却好似被什么东西梗住一般。两条腿已经站得麻木,可她一点也不在意。她只想永远地站在这里,即使被寒冷和痛苦封住全身也无所谓,只要能这么看着窗外就好,哪怕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她留恋了。
"想哭,就哭吧。"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樱怔怔地回头,看见艾力欧的镜片在墙灯下折射出暖暖的黄晕。她有些惊恐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两行冰冷的泪水已爬上了她的双颊。她刚想把它们擦去,却被艾力欧轻轻地拥入怀中。他在她耳边温柔地说道:"我能了解你的感受。"
樱开始伏在艾力欧的肩膀上断断续续地抽噎着,起先只是无声的抽泣,到后来成了呜呜咽咽的怮哭。长久以来积郁在心头的愤懑和绝望一点一点在沸腾。力气似乎随着泪水慢慢消失。她根本没有勇气再回头看那使她心碎的落地窗,但她更没有勇气抬头望着艾力欧。她在为别人流泪,心中的不安甚至超过了悲伤。然而她已没有精力再去理会这些事了。
当艾力欧抱起浑身乏力的她走进卧室时,她贴在他的胸口含糊不清地说:"我没有后悔我的决定。"
"谢谢。"艾力欧脸上不知是欣慰还是忧伤。他放下她,替她盖好被子,吻了吻她的额头便出去了。樱呆呆地盯着那扇早已紧闭的房门,心头又是一阵空虚。
星空を見て、過去を見て、続けて生きている......
寻找满月
级别: 教导主任

29  发表于: 2006-07-12 14:19

第二天下楼的时候,樱发现只有史比在忙着做早餐。由于客人们都于前一晚告别了,偌大的餐室里显得冷冷清清。奈久留显然也注意到了。当史比把一盘土豆沙司放在她跟前时,她就开始大声抱怨:"真是太无聊了--客人们都走了。"
"不过希尔太太也跟着走了呀--我相信对于这一点你应该是很乐意的吧?"史比不紧不慢地讥讽道。
"不过即使是跟她斗嘴也总比坐在这里自言自语要好,"奈久留瞪了它一眼,"我宁可对着她的大鼻子也不愿吃你做的猫食。"
史比刚想跳上桌子就被艾力欧用眼神逼回座位上了,而奈久留则带着胜利者的神情睨视着它。过了不久她又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开口说道:"这里真是无聊,如果有小孩子在就会热闹多了。你说对不对,樱?"
"嗯?"樱刚刚举起咖啡杯,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回答道,"小孩子?不是说这附近没有小孩子的吗?"
"樱--"奈久留几乎是带着怜悯的神色看着她,"我是说,你和艾力欧结婚都快两个月了,布斯巴顿的小主人什么时候才会诞生啊?"
樱还来不及为她的迟钝默哀三分钟,就猛然喷出一口咖啡,呛得她连连咳嗽,这样倒使她的脸即使太红也不会显得不正常。艾力欧过来拍她的背,而奈久留继续说下去:"我可是很期待的哦!想想看世界上最强大的两位魔法师所生下来的孩子该有怎样的力量啊!"
"我对此不抱任何希望。"史比正凝视着樱的反应。
"怎么可以这么说?"奈久留有些厌恶地反驳道,"如果是男孩,肯定有黑色的头发和黑色的眼睛;如果是女孩,肯定比樱还可爱!"
"哈,哈哈。"樱干笑着回答了她。她和艾力欧至今还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接触,如果能生下孩子来,那反倒怪了。艾力欧一句话也没说,转身离开了餐桌。
"他怎么了?"奈久留有些不安地问道,"是太害羞了吗?"
"或许吧。"樱淡淡地接口道。
"我看不是。"史比突然开口说道,把她们两个都吓了一跳,"你们之间的关系紧张吗?"
樱一愣,随后镇定下来,反问道:"你看像吗?"
这下是史比被问住了,它思索了很久,最后斟酌着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把戏,我也不想知道。但有一点,你必须明白。"
"什么?"樱禁不住问道。
"我跟随艾力欧很久了,我知道他的为人。你不能指望他会多么爱你或是给你幸福,因为他几乎不动感情,也许他把你娶来只是为了装饰一下布斯巴顿的门厅也说不定。"
"我收下你的忠告了。"樱毫不客气地说。她实在是有些生气,以至于拿咖啡杯的手在微微颤抖。史比耸了耸肩,也离开了餐桌。
"可怜的史比,"奈久留摇摇头说道,"它八成是爱上了艾力欧了。"
樱不以为然地笑笑。她觉得现在情绪稍稍好了一点,她开始帮助奈久留收拾餐盘。
"你不用在意史比的。"奈久留突然说道,"它仅仅是希望艾力欧能过得开心一些,因为他一直是孤独一人。"
"一直都这样吗?"樱有点好奇。
"是的。"奈久留叹了口气说下去,"他很寂寞。自从我们被创造出来以后,我们就一直陪着他,他向来是独来独往的。如果说人类有封闭内心的喜好的话,我看他的感情已经锈掉了。"
"他总是微笑。"樱回忆着艾力欧的点点滴滴,说道。
"这样一来他就更寂寞了。"奈久留说道,"所以我们一直希望有谁能给他幸福,至少能陪在他身边也好,让他不至于孤零零的。"
"我会试一试的。"樱说着,心里却不大肯定。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和艾力欧两颗心之间的距离有多么遥远。然而她开始对他产生一种怜惜的感情,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也许在这世上,除了他们两个,也原本就没旁人怜惜。
"I want happiness.
I seek happiness.

To cause your happiness,
To be your happiness.

Take me
To a true Elsewhere.
Deliver me."
这是新年的前夜。刚刚结束了豪华而安静的大餐,每个人此时此刻都心满意足地待在起居室里。壁炉里的火苗噼里啪啦烧得正欢,与窗外静悄悄的落雪正好形成鲜明对比。艾力欧打开了琴盖,他弹着樱刚学会唱的一首歌。流畅的琴音伴随着樱圆润的歌喉,在昏暗的起居室里回荡。
"A bird in a gilded cage,
a bird bereft of flight,
a bird that cannot cry,
a bird all by itself.

So take me
I want happiness."
"要不是歌词太悲伤,这可真能算上完美了!"奈久留一边轻轻打着节拍,一边感叹道。
"我很高兴你总算对音乐有起码的鉴赏力了。"史比眯缝着眼睛讽刺她。
奈久留瞪了它一眼。她转身朝向艾力欧,问道:"这是谁写的歌?"
艾力欧慢慢停下来,他的眉头紧锁着,脸上出现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么了?"樱察觉到他的不安,便问道。
"说实话,"经过长时间的沉默,艾力欧终于开口了,"我也不知道。但我相信我曾经是知道的。"
"什么意思?"史比盯着他说。
"你相信我的记忆中曾出现过空白吗?"艾力欧审视着史比的眼睛,反问道。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史比毫无表情地回答道,"我知道,即使你从前世的里多先生转世到今世的艾力欧,你的记忆也从未出现丝毫偏差。"
"问题就在这里。"艾力欧平静地说道,"我对于我的前世的点点滴滴都记得清清楚楚,而自从我成为艾力欧以来的一切经历我也可以说是历历在目。但是,就在这过去与未来之间,混沌与迷茫之际,我的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就好象--就好象我前一秒钟还在日本的府邸里封印好库洛牌后闭上眼,下一秒钟我就在英国的布斯巴顿庄园里苏醒过来。"
"或许这中间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呢。"樱猜测道。
"不,我有感觉。"艾力欧思索着回答道,"我总是隐隐地觉得那一段丢失的记忆一定是应该被忘记的才对。刚才你唱的那首歌,自从我住在布斯巴顿时就会唱了,但我一直都记不起到底是在哪里学的,它的作者是谁。"
"一定是个女孩子。"樱玩味着歌词,说道。
"而且是个很悲伤很孤独的女孩子。"奈久留补充着,"她一直在说'我想得到幸福',可见她是一点都不幸福了。"
"Happy just to be with you, happy just to see your
smile."樱念着下面的歌词,"So take me, to a true Elsewhere. Please take
me,
to happiness……"
"对了,最后一句歌词是什么?"史比突然问道。
樱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艾力欧还没有教完,我不知道。"
这时艾力欧缓缓地开口:"我想使你幸福,却无法属于你。"
樱浑身一颤。这句话……这句话与一贯以来困扰着她的梦境里的那句如泣的低语一模一样!她有些局促不安地看着艾力欧,可那个人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一时间,起居室里原本愉快的气氛变得黯淡了,好象连壁炉里的火焰都凝固住了似的。
最后奈久留打破了这种沉寂的空气:"嘿,艾力欧,库洛·里多有女朋友吗?"
"当然没有。"艾力欧微笑着说,"他一向来认为爱情这种东西会使他无数个华丽的魔法变得黯淡无光的。到那时候,魔力对他来讲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总觉得你和库洛是同一个人。"史比凝视着他,"可为什么每次你提起他的时候总是以一副外人的口气呢?"
"我不是他。虽然我们拥有同一个灵魂。"艾力欧静静地说道。
然而直到上床前留在樱的脑海里的依然是那句未完成的歌词。我想使你幸福,却无法属于你。她记得当初因为觉得歌词好听才请求艾力欧教给她的,没想到竟然有如此令人惊奇的巧合!等等,难道只是巧合吗?库洛·里多说过这个世上没有偶然,只有必然。那么,写这首歌的人,就是对她的现在产生影响的那个人吗?
不会的。樱摇摇头,轻叹一声。她的目光落到了床头柜子前的那对耳坠上。她拾起了它们,托在手里反复揣摩着。
她至今没有把关于耳坠的事告诉艾力欧。她相信以艾力欧的能力一定能解开这个迷团,但她的心中有隐隐约约的害怕,她总觉得所有艾力欧不愿意回想起的记忆全部隐藏在这对耳坠里。虽然没有根据,但她的预感告诉她,如果艾力欧知道了这对耳坠,她的生活一定会有极其可怕的变化。
所以……还是隐瞒吧……
耳坠上的水钻在壁灯下折射出妖魅的光芒,而这样的色彩竟弄得樱的心智开始迷乱起来。还没等她的理智警告她,她就又一次鬼使神差地戴上了那对耳坠。
和第一次一样,脑子突然涌上的迷雾弄得她有些措不及防,巨大的晕眩使她产生一种奇异的不真实的感觉。仿佛是幻境和空虚的叠加,她感觉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然而这一次,她清楚地听见了声音。细腻,悲伤的女声,就跟梦境中的一样:
"My first thought
and my last wish.

A promised land where fairies wait
With room just enough for two."
樱的眼前开始出现绰绰约约的人影,可是白色的雾气依然弄得她什么也看不清。她只能反复听着那熟悉而陌生的歌词,就像是溺水的人一样拼命在惶乱中寻找立足点。
……如果这是你的希望,那么,我帮你完成……
……我们已错过得太多了,可是醒悟得太迟……
……无论如何,我希望未来的你会比你幸福……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最后的告白,陌生的女声重复着这些低语。它们如此强烈地撞击着樱的耳膜,以致于樱怀疑她是否是身临其境的感受着那未知的恐惧和悲哀。
然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迷雾渐渐退去,只剩下那悲伤的声音还在吟唱:
"So deliver me, help me

to forget the tribulations of day
and to stay in this dream of night
where I can be thinking of you forever.

Take me
To my bliss."
一个黑暗的石子甬道在樱的面前伸展开来,又一阵更加潮湿的雾气紧紧贴住樱的脸颊。她别无选择,只能往前走。尽管前面等待着她的,可能是毁灭。
她追随着甬道尽头的一处幽暗的蓝色火光,孤独和寒冷一直伴随着她。她听不见自己的脚步声,黑白异境中只回荡着少女的泣诉……我想让你得到幸福,却无法属于你……我想让你得到幸福,却无法属于你……
她无法相信自己居然如此轻易地来到了甬道的尽头。少女的泣诉停止了,一时四下寂静,只留下大片的空白仿佛等着谁去填补。甬道的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门,那蓝色的火光就是从那里面透出来的。
樱屏住了呼吸。她小心翼翼地触摸到门上的黄铜把手--那冰凉的感觉即使在梦境中也如此真实--然后轻轻一推--
"砰--"
樱猛然惊醒,她惊讶地发现原本黑乎乎的房间此时此刻充满着绚丽的色彩,好象还有各种各样的形状。她下了床,走到窗边才看见原来是奈久留正在楼下兴高采烈地放着烟花。
巨大的火柱腾空而起,在漆黑的夜幕中绽开各式各样五彩缤纷的花式,把昏暗的房间映得有如白昼一样,轰鸣声甚至引起了远方山谷的共鸣。
樱有些哭笑不得,虽然她很喜欢烟花,但若不是刚才那个莽撞的声响,她或许就能解开长期困扰她的梦境了。更何况--
"你还睡不睡了?"从楼下的窗口中探出史比脑袋,朝奈久留大声吼道。

布斯巴顿庄园一日又一日地度过它平稳的冬季。在以后几个星期中,整个庄园都覆盖在白雪之下。积雪不断从高耸的松枝上一长缕一长缕地飘落下来,散成粉末。有的时候是给风吹落的,有的时候因为松鼠在松枝间跳来跳去。当四周悄然无声的时候,你可以听见松鼠剥松球的声音。
在天际,整天都飘着层层浓重的烟雾。低低的丘陵的轮廓,迷失在烟雾里。在山的另一边,只有在这烟雾中的某处,落下一条条毛茸茸的白色飘带--就在那里,正在落着雪。
今年来得过早的雁,时不时地落到坡上哀鸣着。焦灼的雁声远远地传遍了田野,但没有引起应和的声音--沿山的森林里,冬天几乎没有鸟儿。
白天在安静的庄园里,生活是千篇一律的。劈柴在花瓷砖壁炉里劈啪地响,大挂钟声音暗哑,寡言的史比坐在舒适的图书室里翻阅着报纸,就连素来不安分的奈久留,也不自主地降低了说话的音量。一切都很平常,而且非常自然。
但一到晚上,那宛如地狱般的黑暗就笼罩住房前房后,松林紧紧地跟房子挨到一起,而且当你从灯火辉煌的前厅走到外面来时,面对着这严冬,田野,黑夜,你会突然感到十分孤独。
原野伸展到几百里以外的铅黑色的远方。看不见一星灯火,也听不到一丝树枝摇曳的声音。
庄园好象一座最后的灯塔,屹立在烟雾迷蒙的深渊边缘上。这里是天涯海角。所以,房间里静穆地燃着灯,钢琴流泻出水一般的乐声,柔软的地毯使脚步无声,而桌子上放着翻开的书本和手稿,这就不禁使人觉得奇怪了。
这样的生活即使有些乏味,樱也无法再挑剔什么了。庄园静谧的气氛正一步一步把她感染成为一个娴静而忧郁的少妇。她记得很久以前最令人自豪的便是自己的精力充沛,然而现在她宁愿面对着壁炉静静地坐上一个下午。在这样的环境下人是很容易回忆起那些被人忽略的小事。
她跟许多想象力活跃的人一样,有着在散步时搜集各种小东西的癖好。这些小东西有一个特点:能使她回忆过去,重新唤起她--樱--在拾起随便一块镶嵌画的碎片,一篇枯萎的榆树叶或一块小小的石子的那一瞬间的心情。
她现在喜欢久久地徘徊徜徉在田间的小道,为的是那迷人的冬日的景象。早晨在水洼里一层玻璃般的薄冰下面,能够看见气泡。有的时候,在这种气泡里,好象在水晶球里似的,有一片白杨或白桦的紫红色或柠檬色的叶子。她总是喜欢打碎冰,把这种结冰的叶子带回家去。不久在她的窗台上堆积了一堆这种叶子。它们暖过来便发散出酒精的气味。
史比对于她这种奇怪的癖好不以为然。在它看来,庄园里即使有再多的树叶也仅仅意味着打扫需要多花点工夫。艾力欧倒是很宽容她正渐渐地把三楼的房间改造成为植物园。有时候樱甚至发现,艾力欧也会在不知不觉中顺手拈来一片柳树叶子放进衣袋。
樱一直隐隐地觉得她这样不知疲倦地收集似乎在隐藏着内心深处某中真实的想法。在她惯常的散步中,她似乎一直无意识地在寻找某种植物。是什么呢?就好象是一种朦胧的渴望,一种心灵的慰寄。但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然而她依然固执地寻找着。

……白色的雾霭……
……大雪纷飞……
樱仿佛置身于一片迷蒙的雾气之中,她所能看见的,只是雪花静谧地在天空中飞舞,翩跹如绝美的舞步。
……在等你……一直在等你……
……我还是害怕……
樱朦朦胧胧地觉得自己在等什么人,然而又害怕见到那个人。她的目光开始迷茫散乱,周围的一切慢慢成为不可捉摸的影象。
然后,在雾霭深处,一个黑色的人影渐渐浮现。但是迷漫的雾气包围着他,绰绰约约中,只能看见他宽大的黑色风衣上下翻飞。
樱的喉头一阵紧缩,她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她的双脚却好象被石化了一样,无法动弹。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渐渐消失,在一刹那一阵巨大的空虚与孤独袭上身来。
……樱花落尽……
……雾霭散去……
当樱终于挣扎着从梦境中醒来时,她摸到了一脸的泪水。
她明白自己一直在寻找的植物。
是樱花。
……小狼,他最喜欢樱花……

在无数次梦见樱花逝去之后,樱终于朦朦胧胧地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她无法忘记小狼。
如果说与艾力欧的婚姻封尘了心中最深沉的记忆,那么上一次那个人意外的造访则点燃了她的希望的火花。但她真的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感情再次燃烧,她知道无论结果如何,都将会灼伤自己。
她只能越来越忧郁地坐在卧室的落地窗前,眺望着远山蜿蜒起伏。她可以看见一座一座稀稀疏疏、奇形怪状的古冢在迷雾中若隐若现,然后她闭上眼,尽量忘记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的一幅不愉快画面:皎洁的月光下,一个长袍翩跹的身影被钉在古冢中间的石柱上。
她无法清晰地断定那些梦境和幻象意味着什么,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是将有大苦难要来了。
莓玲的信在新年的第一个星期里收到了--在那个时候,寒冷而馥郁的稠李花已经凋零,荒芜的花园中积满了厚厚的白色的花瓣。不能不说莓玲的信让樱感到意外。但她只是端详着苍白的信纸,然后没来由地一阵伤感。
小樱:
请原谅我如此莽撞。但是我必须告诉你,观月老师她--去世了。
她的尸体是在一棵樱花树下被人发现的。没有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连小狼的母亲也无法对她的死亡作出占卜。
我真的感到非常,非常地难过,我一直到现在也无法忘记看见她安详地躺在树下,樱花纷纷扬扬飘落在她头顶时的样子。这怎么可能呢?她为什么会死?我实在是无法接受啊。
你的哥哥说自从上次在伦敦机场分手后就再也没有看见过她,他甚至没有想到她会再回日本。然而越来越多的人认为她是自杀。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我只是希望她的亡灵能够安息。
我现在心情糟透了。小狼已经失踪了近两个月。他的那个伟大的母亲居然一句话也没有。
发现尸体的那个院子,就在你现在的丈夫,东泽先生先前居住的府邸里。我总觉得这之间有什么关联,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葬礼在下个星期举行。你能回来吗?
莓玲
1月4日
樱读这封信的时候身体一直在剧烈颤抖。虽然图书室里生着火,但她还是一阵一阵地发冷。泪水逐渐迷糊了她的视线。她感到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在旋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急切地想寻找一样可以倚靠的东西,却撞了一个宽厚的肩膀。艾力欧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图书室,他的眼神依然和以前一样的温柔,只是到看见樱的时候,竟有一种悲伤的意味。
"观月老师死了。"樱嗓音空洞地说。
艾力欧用手捂住了脸。樱甚至看见他的指缝中有一丝丝晶莹的亮光。她不敢想象那是什么,只是看着他蹒跚地走到窗边,背对着她。过了好久才听见他低沉的声音:"……我……很久都没有感到她的气息……没想到……"
"他们说是自杀……这都怪我……"樱无力地趴在桌上,冰冷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艾力欧悲哀的声音已经不能自已,"……她不会轻易丧失自己活下去的勇气的……她很坚强……一直都是这样……"
"不要说了……"艾力欧越是这样说,樱就越加自责。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说:"你要去参加葬礼吗?"
艾力欧猛的一转身,他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我不会去。而且你也不可以去。"他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
"为什么?"樱蓦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是因为我的原因吗?"
艾力欧迟疑了好一会儿。然后他一声不吭地穿过房间,打开门。就在他出门的那一刹那,樱听见他安静地说:"是的。"
樱的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

星空を見て、過去を見て、続けて生きてい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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