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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转帖]东泽夫人(完结)
寻找满月
级别: 教导主任

0  发表于: 2005-08-18 00:10

[转帖]东泽夫人(完结)

英国伦敦。

美丽的汉姆尼斯大街。

这是秋天的一个傍晚,风随意地卷起汉姆尼斯大街上枯黄的落叶。路灯闪闪烁烁,照亮了圣华仑克教堂前的石子甬道。这里应该是英国最僻静的地方,却有一场婚礼正在举行。

娇美的新嫁娘静静地站在红地毯上,枝形吊灯柔和地勾勒出她优美的轮廓。虽然脸庞被面纱遮住了,但她小巧玲珑的鼻子,略感朦胧的大眼睛,无不显现出那种东方女性特有的优雅与贤淑。她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紧身的婚纱完美地衬托出她窈窕的身材。不过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美丽,事实上,她显得相当局促不安,而并不是新娘应有的羞涩与幸福感。

在她身边,是她的伴娘,同样也有乌黑的头发,只是比她的要长,而且被编成了辫子。这也是一个极其可爱的尤物。她小心地扶住新娘,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在红地毯的另一头,是这场婚礼的新郎与伴郎。一个穿着深兰色的中国式服,一头黑色的直发,身板笔直,约二十多岁,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他有一张成熟而英俊的脸,此时此刻,他正温柔地望着新娘,脸上,却露出叫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与新郎相比起来,伴郎就显得逊色许多:皱皱巴巴的西装,不配套的领带,灰头土脸的皮鞋,更要命的是他乱糟糟的头发,还有眼睛下的两个黑眼圈。他似乎压根就没准备参加这场婚礼。他看上去脸色苍白,几乎就要晕倒的样子。然而在新娘偶尔的注视下,他努力地现出不屑一顾的神色。

教堂里人很少,除了他们以外,就只剩下坐在两旁的新郎新娘寥寥无几的亲人了。

在新娘的那一边,只坐着一个人,他看上去很年轻,与新郎年纪差不多,同样也戴着眼镜,只是有一头银灰色的短发,同样也是英俊得叫人不敢逼视。他带着与伴娘一样担心的神色瞅着新娘。在他的手背上,趴着一个橘色的布偶。

而另一边,则坐着一个漂亮的姑娘。她与这里所有的人都不同,她正兴趣昂然地看着这场婚礼,并且正试图压制自己想要跳跃欢呼的冲动。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教堂里沉闷得可怕的气氛。在她的怀里,端端正正地坐着一只黑猫,正用一种深不可测的目光望着新郎。

新娘名叫木之本樱,来自日本。伴娘是她最好的朋友,大道寺知世。而新郎……

新郎叫东泽艾力欧,出生在英国。伴郎是李小狼,来自中国香港。

没有人对这对奇怪的组合提出异议。即使是伴郎也是,尽管他的身体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可能。

这种沉闷的气氛一直到牧师的出现才结束。

庄严的婚礼进行曲响起。樱在知世的扶持下,缓缓地走向圣坛。然而她的眼睛无法看着新郎,她回避着他温柔的目光,因此她打定主意不抬头去看他。而小狼,他的神经随着樱一步步的到来而一点点紧绷,他的身体在颤栗,他迫不及待地想找个地方倚靠一下。然而当他的目光与樱的迎面相碰时,他又努力地稳住自己,并且在脸上现出一副讥讽的笑容。

樱被他的这种可恶的笑容深深地刺伤了。她扭过头去,却发现已经到了圣坛边上,她冰凉的小手,也被艾力欧紧紧地握住。这时就无法回避他了,她暗想道。于是她鼓起勇气抬头望着艾力欧,可这时艾力欧正望着牧师,没有看她。这不由得使她松了一口气。可为什么我要如此担心他看我呢?樱疑惑地问自己。

"那么现在,"牧师的声音把她从遐想中拉了回来,"我要求并告诫你们两人(因为在可怕的最后审判日,所有人内心的秘密都要袒露无遗时,你们也将作出回答),如果你们中的一位知道有什么障碍使你们不能合法地联姻,那就现在供认吧,因为你们要确信,凡是众多没有得到上帝允许而结合的人,都不是上帝结成的夫妇,他们的婚姻是非法的。"

他按照习惯顿了一下,那句话之后的停顿,什么时候曾被回答所打破呢?不,也许一百

年才有一次--不,有那么一两次,小狼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他的内心仿佛在遭受痛苦的折磨,但他的念头很快又被压了下去--所以牧师依然盯着书,并没有抬眼,静默片刻之后又说了下去。他把手伸向艾力欧,问道:"东泽先生,你愿意娶这个女人为妻吗?"

"我愿意。"只听见艾力欧肯定而清晰的声音。

"木之本小姐,你愿意嫁个这个男人吗?"牧师又把手伸给她。

"我愿意。樱听见自己这样回答道。

"那么,"牧师合上圣经,庄重地说道,"我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宣布,眼前的这个男人和这个女人结为夫妇。至此以后,无论疾病还是灾难,痛苦或者折磨,他们都要相依相伴,互相扶持,直到死亡把他们分开。阿门。

艾力欧和樱默念着这个字眼。知世把戒指交给樱。樱羞涩地拉住艾力欧的手,把戒指套上,她真是希望艾力欧不要总是用那种温柔的目光看着她才好。

接着她看到小狼颤抖着把戒指交给艾利欧,然后看也不看她,转身退去。不过艾力欧并没有理会。他轻轻托住樱的手,为她套上戒指。

接下来,应是夫妇互相亲吻对方。樱觉得自己的双颊像着了火一样。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惧怕起艾力欧亲昵的举动,也许是从来没有感受过。但是,艾力欧不是自己选中要相伴一生的人吗?

然而,没有征兆地,艾力欧托起樱的脸,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随后便放开了。

但是,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在艾力欧的唇接近的时候,有一种不知名的温暖从她的心底涌了起来--仿佛--有人唤起她内心最深处的记忆--这个吻似曾相识。

她刚刚在这突然到来的温馨中抬起头,却发现--小狼,正毫无兴趣地盯着天花板。

太气人了!樱想都没想,就冲动地搂着艾利欧的脖子,往他的唇上深情地印去。

每个人都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了。就连艾力欧也是。他的眼镜被撞歪了,眼睛吃惊地望着樱。然而当樱轻轻地松开他时,他的脸上又恢复了惯常的笑容。

然后樱满意地看到小狼像受了重创一样斜靠在桌子旁边--但是,他勉强挤给她看的,依然是一个恶毒的笑容。

我在做什么?樱忽然意识到了:我居然在跟他赌气?我像一个买弄风情的女子一样引起其他男人的嫉妒!她愧疚地看了看身边的艾力欧。然而艾力欧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只见他俯下身,在她耳边说:我们该回家了。

她终于意识到婚礼已经结束。她顺从地牵着艾力欧的手,跟着他走出教堂。

外面已是漆黑一片。不知怎么,樱觉得那远处的黑暗中似乎隐藏着某种不安。一阵寒风吹来,樱下意识地往艾力欧的怀中靠去。

就是樱最后的这个举动,让一直注视着他们的小狼彻底垮掉。他晕了过去。

这是多么奇妙的思想啊--很难用语言把它描述出来。

那位银发男子--月城雪兔--已和那位漂亮姑娘--秋月奈久留--先行回去。他们要在艾力欧的府邸,布斯巴顿庄园打点打点,准备迎接新人。这样,从汉姆尼斯大街到弗郎克村庄的长长的、布满石子的小径上,只剩下艾力欧和樱。

黑暗,梦幻般地降临。从小径上极目远眺,或许能看见地平线上一团一团模糊的山影。不过樱似乎没有这样的心情。她安静地倚在艾力欧的肩上,任凭凉爽的秋风拂乱她的长发。艾力欧走得很慢,也许是为了享受这甜蜜而短暂的两人的独处时光吧。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然后艾力欧很轻很慢地开口了:"感觉还好吧,樱?"

樱点了点头。她仰起脸,说:"你总是很温柔呢,艾力欧。"

艾力欧笑了。樱继续说下去:"知世能当我的伴娘,我真的很高兴。她看上去没有变多少,跟从前一样的稳重,一样的可爱……"樱说到这里停住了。她期待而又害怕艾力欧提起另一个人。

"李小狼呢?你觉得--"艾力欧仿佛不经意间谈起。

一听见这个名字,樱觉得胃里好象滑进了一块冰。她尽量保持声音不要颤抖,假装漫不经心地:"是我让他做你的伴郎,我原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

"他来了,"艾力欧简短地说,"当然,如果他想让你把他忘记,这是个绝好的办法。"

"请不要把我弄的痛苦吧,"樱几乎是哀求道,"你知道我的心,你是我的唯一选择。"

"我知道,樱。"艾力欧温柔地说,"我向你道歉,我保证,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你冷吗?--你在发抖呢。"

艾力欧用他的风衣紧紧地裹住樱娇小的身躯。樱依偎在他的怀里,感到脸上发烧。

然而这种尴尬的局面没有维持多久,就听见艾力欧说:"我们到了。"

铁栅栏门缓缓地开启,一座古老的建筑物的投影映在他们面前,宽大的草坪和花圃此时都显得暗淡不清。里面似乎是灯火通明,看来雪兔和奈久留已忙了好一会了。

艾力欧和樱绕过了长长的,迷宫般的回廊,来到了前厅的大门面前。为了迎接新人的到来,门柱上特地装饰了两个黄铜做的狮子的头像,它们正呲牙咧嘴地冲着他们笑。樱看了心里直发毛。

一个声音把他们都吓了一跳:"嘿--浪漫的散步这就结束了吗?"

是奈久留。她热情地把两人迎进大厅。"来,看看!这可是我和月城的杰作哦!"

樱才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劲来,又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了。

古老的布斯巴顿庄园似乎被彻底的清洗过了:中世纪的铠甲被擦得涣然一新;门廊上的枝形吊灯跳跃着明亮的火焰;昔日灰扑扑的大理石地板现在可以映出人的影子;墙上,天花板上,还有室内的盆栽植物上,到处都装饰着鲜艳的绸带与亮晶晶的铃铛--一句话,就好象圣诞节提前到来了。

即使樱在这里住了一辈子,她看上去也不会比现在更吃惊--更何况她还只在这里呆了几个月。对于一个刚刚熟悉这座建筑物的布局且总算可以不迷路而找到吃早饭的地方的人来说,这简直是太天方夜谭了。

奈久留很满意地看着她吃惊的表情和钦佩的神色。与此相反,艾力欧并没有对此表现过多的热情,他仅仅随口称赞了几句,就离开去自己的房间了。临走时还不忘叮嘱一句:把门柱上那个狮子头拿掉--"把樱给吓坏了!"他补充道。

"我可是弄了老半天呢!"奈久留委屈地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不过他就是这样,"奈久留望着他消失在走廊后无奈地耸耸肩,"不爱说话,什么事都不能使他激动,冷静得要命,脸上又总是那副可恶的笑容,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叹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你们的房间--"她狡猾地眨了眨眼睛,"我和月城还没有动过手脚呢。不过--新婚夫妇应该不会介意吧?"她又眨了眨眼,"那么我去准备了。呆会见。"她离开了。

我们的房间。樱一边慢慢走上楼梯,一边满脑子想着这个令人不是很愉快的问题。连和一个人撞上了也没有感觉。

"对不起。"她嘟囔着准备继续往前走。没想到那人一把把她拉住。

"雪兔哥哥!"她激动地喊道,"你今晚住在这儿吗?我这就去准备一个房间--哦,你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等等,小樱。"雪兔一反往常愉快的样子,严肃地对她说,"我要和你好好谈谈。跟我来。"

樱有些举足无措,不过她还是顺从地跟在了雪兔的后面。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7-12 14:28:33编辑过]
星空を見て、過去を見て、続けて生きている......
寻找满月
级别: 教导主任

1  发表于: 2005-08-18 00:13


他们穿过一楼的走廊,来到了尽头的一个房间。樱从未到过这儿,只见里面的摆设不十分豪华,但多的更是雅致,从银色烛台上静静燃着淡兰色火焰的蜡烛,到挂着象牙色纱帐的天鹅绒床垫,都可以看出这个房间的主人曾经很精心地布置过它。


"这是谁的房间?"樱好奇地问道。


"我的。"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樱回头一看,雪兔已变身成月。他的脸,从来没有像这样严肃、冷峻过。


"坐吧。"月拉过一张浅色樱桃木椅子,示意樱坐下。樱依然在不断打量着这个房间。


"对了,你喝什么?"月转过身,拉开了写字台的一个抽屉,"我想我只有茶包。"他把一杯热茶放在樱的面前。


樱轻轻地呷了一口。月专注地看着她。


"这么说,你已经成为东泽夫人了?"


樱不知不觉把嘴里的茶吐出了一点。


"东泽夫人?"她艰难地说道。


"当然,艾力欧会是个好丈夫,"月不理她,继续说下去,"他温柔,又体贴,会做很多料理,也会打理家务。可问题是,你是否真心真意要嫁给他?"



"我有什么理由不嫁给他呢?"樱放下茶杯,缓缓地叹了一口气,"而且,像你所说的,他有那么多的优点。"


一时间,房间里一阵沉默。


然后月托起樱的脸,注视着她的眼睛,说:"你变了很多呢,樱。"


"有吗?"樱浅浅地笑了,但她把脸埋在了月的冰冷的手掌里。她决意不去看着月。


"两个月前,你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了日本;两个月后再见你,你已是--艾力欧的妻子,东泽夫人。"


"收到你的电报,我们每个人都大吃了一惊,特别是你哥哥。要不是他恰好被摊到去北海道解决那该死的温泉之旅,他一定会赶来的。"


"而最令我奇怪的是知世和那小子的反应。知世看了你的电报只是叹气,我问她为什么,他总不肯说。而那小子--"


"--没有反应是吗?"樱面无表情地接了过去。


"是的,"月看上去很惊讶,然而他并没有注意到樱的身体在剧烈颤抖,"我们都以为,你喜欢的是那小子,而他--"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樱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


"怎么了,樱?"月听上去真正惊慌起来,"你们之间怎么了?他--对你做了什么?"他紧紧地握住樱的手。


"没有什么。"樱尽量放松语气,却仍然克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我们之间--结束了。"


"哦--我--太惊讶了,"月承认道。樱看的出他想再问点什么,但没有说。她不觉松了一口气。最初的伤痕,已经被抚平,但再要提起,心中又不免隐隐作痛。


"其实--我想问的--"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是--"


"--你想问,艾力欧是否是我真正所选择的人?或者,他仅仅是我用来治疗创伤的药剂?"樱疲惫地问。


"樱你真的--不是以前的那个樱了。"月依然瞪大了眼睛,不解地说。


"也不是啦,只是这种话,在我决定要嫁给艾力欧之后已听人说过几百遍了。"樱两眼无神地回答道。


月想要说什么,但被远处一阵醉醺醺的叫声所打断。听上去似乎是小可要把一个空酒瓶往奈久留头上敲,但被奈久留撒了一身的甜点。


"他们两个只知道添乱,"月皱着眉头说,"一个劲的闹啊闹,完全不考虑别人的心情,居然还拉着我一起下水……"


"怎么啦?"樱饶有兴趣地问道。从月的表情看来,他对于这样的派对实在没有胃口。


"他们两个的脑子加起来还不够塞满一个鸡蛋壳。"月厌恶地说,"倒是那只黑猫多多少少有点头脑,他已经跟艾力欧在另一个房间里谈了。"


"艾力欧--史比--"樱居然笑出声了。


"你笑什么?"月奇怪地问。


"我想没有用的,"樱轻盈地说道,"这样的谈判不知道有了几次,不过艾力欧很固执,你知道的。"


"那么--我们是白费力了。不过,樱,"月郑重地说道,"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不管你以后遇到什么--珍惜你的幸福。这也是我对你的祝福--我和雪兔的。"


"我会的,谢谢你。"樱嫣然一笑,走出了房间。


不过一回到走廊上,樱的心情就又恢复到刚才的沉重了。不知怎么,她觉得月的话似乎在暗示什么--将来要发生的--珍惜我的幸福。不管怎么说,月毕竟是细心的,他看出她在婚礼上的心神不定,而这种心情史比在两个月前就发觉了,她还记得他与她第一次的谈话上那只认真的小猫--那只猫睁着圆圆的眼睛,似乎要竭力读懂她的心思……


"哎哟--"樱被地板上的什么绊了一下。她停下来,气呼呼地揉着腿,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二楼自己的房间门口。她正要回头看看是什么东西绊住她的腿,却惊奇地发现奈久留躺在那里痛苦地呻吟。


"对--对不起。"樱急忙把她扶起来,"我不知道你在那里,真的。没事吧?"


奈久留看样子喝了很多,很难说她对她的话是否都听了进去,因为她嘴里依然含糊不清地嘟嘟囔囔。但当樱准备把她扶进房间时,她又以一种对于醉汉来说超乎常人的敏捷挣脱开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呀?"樱恼怒地说道。


"呃--"她打了一个酒嗝,"呃--今天你不能睡这里--呃--"


"为什么?"樱不解地问。


"你应该去艾力欧的房间睡--呃--"奈久留又打了一个嗝。


樱立刻羞得满脸通红。她看也不看她,径直准备抬脚进房间。这样就又被奈久留绊了一绞。


"呃--你要干什么?"奈久留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睛问道。


"我去拿我的睡衣。"樱干巴巴地回答道。


"我已经放在艾力欧那里了--他会帮你换的--"奈久留以一种胜利者的语气说道。


樱的脸又是一阵通红。奈久留不去理她,自顾自说道:"艾力欧的房间在三楼书房对面--呃--"她翻身倒在地板上,竟打起呼噜来了。


樱慢吞吞走下楼梯。她原本想找个客房先过了这一夜再说,却发现一楼所有能睡人的房间都上了锁。准是小可干的。她没好气地想道。这样她就别无选择了,只能去艾力欧的房间。不过在上楼之前,她先拐进了一间盥洗室,那里有一面长长的落地镜。


樱有些困惑地望着镜子里那个美丽而忧伤的新娘。接着她突然醒悟过来:她穿着婚纱。她,艾力欧的新娘,居然想逃避她的新婚之夜。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呢?她自责着,如果我是真心嫁给他的话。而且,逃过今夜逃不过明晚……


樱突然转过身,就像她做出了决定一样。她用冷水冲了冲脸,这使她原本昏沉沉的脑子清醒了不少。她走出了盥洗室,来到三楼那个令她不安的房间门口。她敲了一下,门开了。


还好,房间里并没有人。樱松了一口气。她犹犹豫豫地走进了这个房间。


她以前从未进过艾力欧的房间,现在这个房间突然不加丝毫掩饰地展现在她面前,这多多少少令她有些措手不及。房间被一种温暖的月白色的光所笼罩,可樱找不到它的光源。跟月的房间一样,这里也有一张四柱床,只是比月的要大很多,而且纱帐是玫瑰色的。床上铺着粉色天鹅绒床垫和毯子。若不是樱十分紧张的话,她一定会躺下去的。在门的对面(樱猜想)是一排长长的落地窗,现在被紫罗兰色的帷幕遮住了。整个房间看上去不大,但丝毫也不觉得拥挤,因为这里被收拾得很干净。


樱瞪着大理石地板上自己的影子发呆,她考虑着要不要到衣柜里找找自己的睡衣。


"你来了啊。"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她转过头--其实不用看也知道,这样温柔的声音,除了他,还有谁?


艾力欧站在门口,正微笑着看她。手里,是她的睡衣。


他见她吃惊地看着她的睡衣,于是解释道;"上楼的时候我在楼梯口看到这个,可鲁贝洛斯趴在上面,好象醉得一塌糊涂呢。我把他送回房间了,然后把这个带上来。"


一提到可鲁贝洛斯,樱突然想起另一个人,她急切地问道:"那么奈久留呢?你在我的房间门口看到她了吗?"


"看到了--她也是不省人事的样子呢,我也把她送回去了。好了,樱,"艾力欧突然改变话题,"把这个拿去吧。今天就在我的房间里睡,好吗?"


樱默默地点点头,从艾力欧手上接过睡衣。她正迟疑着要不要在艾力欧面前换衣服,却看见艾力欧一面向自己道晚安,一面准备离开房间。


"艾--艾力欧?"她犹豫地叫着。


"什么事?"艾力欧停下脚步,转过头问道。


"你能--你能帮我换睡衣吗?"樱羞羞答答地问。


"当然可以。"艾力欧看上去有些吃惊,但很快答应了。


他转过身,向樱走去。樱紧张地站在那里,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好。突然,艾力欧停下来,仔细地打量着他的床,笑着说:"这两个家伙,把我的床也换了。"


"怎么,"樱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去了,"你的床原先不是这个样子吗?"


"当然不是,我记得原先是浅兰色的纱帐和白色的床垫。不过这样也好。"艾力欧说着,挥了一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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级别: 教导主任

2  发表于: 2005-08-18 00:15

就在--艾力欧的手挥下去的一瞬间,房间里的光源消失了。樱觉得自己坠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她茫然地张大眼睛,却什么也没有看到。这真的还在艾力欧的房间吗?


"艾力欧?"她试探地叫道。


"我在这儿,别害怕。"艾力欧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接着她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正缓缓地替自己把婚纱脱去。这双手的动作是如此小心翼翼,以至于它每次碰到樱的身体都会颤抖一下。


樱感到脸颊像着了火一样。当那双手轻轻地为自己穿上睡衣时,她终于忍不住发问:"为什么?"


艾力欧的声音就在她的脸颊附近响起:"我不想让你我难堪,樱。而且,我并不是有意要亵渎你的。"


"你真的很体贴啊。"樱低声说道。


她感觉到艾力欧的手已经替她把最后一颗扣子扣上了。她期期艾艾地恳求道:"今晚--你能不能不走了……"声音到最后轻得连她自己也听不到了。


她分明听见艾力欧的呼吸在她的额头上。然后很轻很慢的,艾力欧开口了:"我尊重你的选择,樱。"


接着她感觉到艾力欧把她抱了起来,轻轻地放在了床上,呼吸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近……她不能思考了……


可为什么……她的身体里有一种潜在的反抗的力量……她下意识地在挣扎……她拼命要克制住那种想从喉咙里尖叫的冲动……


然后一切又都清晰起来,天花板……四柱床……还有那张微笑的脸……


樱仰面躺在柔软的床垫上,无力地望着头顶的帷幕。她大口大口地喘气,仿佛刚才她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事故。



房间里的灯光已经恢复。樱使劲地眨眨眼。看到艾力欧--艾力欧在她的上方微笑。


"今天你自己睡吧。"艾力欧不等她发问就说,"我去你的房间里睡。你累了,你需要好好休息。晚安。"他走出了房间。


樱听到门"喀嚓"一声关上,于是把脸埋在了柔软的枕头里。她的脑子里仿佛有一团色彩斑斓的幻境在旋转。她转过身,拼命忍住想呕吐的念头。


就在刚才……她的挣扎……艾力欧放开了她……


樱两眼无神地瞪着四柱床的顶蓬,现在屋内的光源消失了--不过樱还是可以看见屋里家具朦朦胧胧的影子。如果她有心情,她就可以欣赏到天花板上像星星一样的神秘光斑--她甚至可以说自己睡在户外,因为落地窗似乎没有关严,屋里有一种细微的沙沙声。


然而樱根本没有心情来领略这种奇妙的景色。她在生气,生自己的气。虽然她不能解释为什么在艾力欧靠近时她会有一种近乎于本能的反抗,但她深信这种反抗的意识来源于她对于"新婚"与"艾力欧"这两个字眼的恐惧。因而她不禁对现在独自睡在自己房间里的艾力欧产生强烈的内疚。她清醒地意识到(她并不想承认这一点)也许自己身体从头到脚随便哪个部位都不想嫁给艾力欧;也许做东泽夫人只是她无知而浅薄的思想的一厢情愿。但是,艾力欧并不介意,她突然发现。艾力欧并没有显得失望或者是生气的样子:他和平时一样--或许比平时还要愉快--祝她晚安。而她,他的新婚夫人,前一分钟还试图从他的爱抚中挣脱。


艾力欧总是微笑。艾力欧不会生气。艾力欧做的甜点很好吃。艾力欧给露比做的和服很漂亮……他就是这样,不爱说话,什么事都不能使他激动,冷静得要命,脸上又总是那副可恶的笑容,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是奈久留说的。樱想。也许没有人了解他……


樱打了一个呵欠。不管怎么样……他没有怪我的意思……樱翻了个身。慢慢地合上了眼。



樱花飞舞的四月。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春天的东京--或许是烂漫,或许是优雅。然而在这个大都市里的人们成天脚步匆匆,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穿梭,偶尔停下脚步短暂的一瞥,也只能望见灰蒙蒙的天空与湿乎乎的雾气。东京没有季节。


在这样一个令人厌倦的春天的下午,东京机场里依然人来人往,而这种几乎是做作的繁荣从某种程度上加深了人们对东京的春天毫无生气的印象。然而一声清脆的叫喊像清晨雾海上的号角般蓦地划破了这种沉闷的气氛。


"小狼--"一个剪着短发的女孩子飞快地在机场里穿行。路过的人都停下脚步,惊讶地望着她像一团活泼泼的火焰一样从身边精力充沛地掠过。


那个叫做小狼的男孩猛地转过身,于是那团火焰不偏不倚撞进他的怀中。


"哎哟--"两人同时惊叫,退后一步。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男孩,然而那个男孩先发问了:"你怎么不去上学?今天不是星期一吗?等等--"


女孩调皮地吐吐舌头。


"难道你说你--逃课?"男孩有些不敢相信地问。


女孩轻轻地点点头。


"木之本小姐--哦--"


女孩用一个吻堵住了男孩即将发火的唇。


"我只是想来送送你--"女孩羞涩地低下头。


"我知道,"男孩温柔地抚摩着她的头,"不过不可以再逃课,懂吗?而且--"


男孩望着明亮的玻璃大厅外即将起飞的飞机,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女孩察觉到了男孩的不快,抬眼望着他。


"没什么。"男孩很快低下头,吻了吻女孩的额头,"我很快会回来的,我向你保证。你也要向我保证,照顾好自己。晚上不要睡得太晚……"


"知道啦,"女孩接过去,"早上不要迟到,上课不能吃东西,不可以光着脚在房间里乱跑……"


"你呀--"男孩点了点她的额头,"都上国三了还一副小孩子样子……"


"我一定可以照顾好我自己!"女孩赌气似的嘟起嘴巴。


男孩望着女孩可爱的样子,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女孩也不好意思笑笑。一时间,这铁灰色的冰冷的候机大厅里似乎充满了淡淡的温馨。


"好了,我该走了,"男孩听到机场广播里传来登机的声音。他顿了顿,对女孩说:"你得先回去,不可以出来太久,知道吗?"


"不--好吧,"女孩似乎要抗议,但一遇到男孩警告的眼神就默不做声了。她对男孩挥挥手,高喊一声:"我一定会等你的!"便转身离开。


"你还没说再见呢,樱。"男孩低声说道。


他注视着女孩匆匆顺着草坪朝机场门口奔去,黑亮的头发在阳光下像波浪一般荡漾,他的情绪不由自主地愉快起来。


"也许……不会到来……"男孩喃喃地说道。


他转过身,走上了登机的电梯。



小狼回香港已经两个月了,随着炎热的假期的到来,樱的情绪也越来越狂躁不安。就连桃矢也嗅到了空气中的危险信号,早餐时不再叫她"怪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倒是个进步。


小可那儿似乎没多大变化,照样成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然后在樱不在的时候发发牢骚,说什么那小子不在生活实在乏味--唯一一处斗嘴的乐趣被剥夺了。


藤隆去京都研究一个历史课题,这要花去他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桃矢和原来一样去公司上班再在外面兼工:这就意味着在长长的暑假里樱只能每天趴在窗台上百般无聊地望着天空守着一座空房子和一堆魔卡过日子。


说到魔卡,樱实在想不出在太平日子里它们有什么用处,除非在小可发脾气时用甜牌暂时镇住它的火气--樱不得不承认这是很管用的。


唯一能缓解樱的紧张情绪的人只有知世。知世每天都会来樱的家中拜访,帮助樱整理家务;而更重要的是安慰樱。小狼一去音讯全无,用什么方法都无法跟他联系上,这怎么不叫樱疯狂呢?


每天晚上入睡之前,樱都祈祷着小狼会在第二天出其不意的来个电话--哪怕再听听他温柔的声音也是好的。但随着第二天一点一点地结束她的希望也一步一步坠入深渊。至于她的可怜的预知梦的能力,她实在是希望它能强大一些,她盼望能梦到未来或现实--至少要能显示出小狼的信息--但每次她启动梦牌时脑子里总是充斥着黑黑的屋子和长长的走廊,这对安抚她的情绪起不了一丝一毫的作用。


小狼……你到底在哪里呢……为什么不理我……你什么也没有说就登上了飞机……你甚至不肯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回去……


每当樱躺在床上绝望地想着这些问题,她的脑袋就一阵阵的疼痛,最后她不得不弯曲身体,靠枕头对脑袋的压力来缓解疼痛。而当灯真正全部熄灭时,她又得忍受黑暗与孤独像虫子般对她的啮咬。


月很少到这里来,也许他也看出他的主人极其糟糕的心情。而这种心情,只有月才体会过--连知世也没有过。


没有小狼的生活,樱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抽空了,她每天只是机械地起床,吃饭,睡觉……


小狼……你快回来吧……


樱低低地抽泣着。



一天晚饭后樱被知世拉去散步--一个月来,她除了去商业街买东西外根本没有出去过。樱并不觉得看看风景对自己的心情会有什么好处,但她不忍心拂了知世的好意,便任由知世牵着手,走了出去。


两个少女手牵手拖着长长的影子走过走过企鹅公园时的甜蜜感觉,就像是七月的风吹过金色的麦田带来花的熏香,嫩嫩的不忍触碰的绿给天蓝色的矢车菊画上了背景,彩虹在未干的雨水上留下七色的倒影,纯净得不象是属于这个世界的美丽。


企鹅大王的滑梯静静地站在夕阳的余辉中……


……我就在这里挨绵羊的砸,他第一次叫我"小樱"……


公园的水池很天真的泛着涟漪……


……我用雷牌他用雷帝,我们一起收拾了那匹发疯的铜马……


高大的樱花树在微风中颤动着它迷人的绿叶……


……我跟他在这里拉勾,我保证我会安然无恙地从回牌那里回来……


一想起"回来"这个词,樱就觉得自己的胃古怪地缩成一团。


"樱--秋千……"知世轻轻地碰了碰樱的手。两只秋千在他们眼前轻轻地摇曳着。


……秋千……企鹅公园的秋千在风中轻轻地摇晃,他坐在旁边和每一根颤动的草叶一起倾听她的心事……


突然,一个熟悉得叫人吃惊的身影滑过樱的面前,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不……那不可能是他……绝对不可能……


等那个身影终于渐渐消失在眼前,樱突然醒悟过来。


"小狼--"樱失声喊了出来。


"你在说什么呀,樱?"知世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知世--不--听我说,"樱急切地抓住知世的手,"我看见他了,小狼,知道吗?刚刚那个人是小狼--我要去追他--"樱开始向那个人消失的方向奔去。


"樱--等等我--"知世跌跌撞撞地追过去。


随着风呼呼地吹过樱的脸颊,她的头脑也开始清醒了些。她竭力要留住脑海里那个模糊的身影,想说服自己没有看错,不是因为思念过度而造成精神恍惚--当然按照她现在的状态来看这是很有可能的。她径直朝左拐,再往前--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个人曾经来过这里。突然,她停下脚步,茫乱地四处张望着。


这是一条死胡同,除了她进来时的路,四周都被灰色的石墙堵得严严实实。除非樱的直觉错了,否则只能解释为一个人可以凭空从眼前消失。


"樱……这是死胡同……"不知什么时候知世已经从后面追了上来。


樱没有理她。她正徒劳地睁大眼睛,疯狂地搜寻着里面有可能藏人的地方。从一扇没有玻璃的窗户到一个破烂的水池,她甚至使劲盯着墙角散发着腐烂味的垃圾箱,似乎那里会突然跳出来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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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发表于: 2005-08-18 00:16

然而什么也没有,路边的树无精打采地耷拉着,掉了玻璃的窗在风的鼓动下偶尔摇晃几下。这里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发生过什么事。甚至--连声音也没有,樱感觉到一种压抑的气氛慢慢地从四周包围过来--似乎--随着阳光的消逝而一点一点的加重。


"--樱--"知世以一种息事宁人的口气说道。


樱把脸埋在手掌里,拼命想把那个人的身影记住,然而这就像是用手掬起水来,越是要把它们留住,那些回忆就越是飞快地从指间流逝。她现在甚至不能肯定她见到的是否是她一直以来想见的那个人。


许久,樱终于抬起头,对知世说:"我们回去吧。"


知世看上去像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牵着樱的手,准备折回去。


然而樱在离开时依然最后望了那个胡同一眼。那黑漆漆的窗洞似乎是某种死亡的预兆,让她不寒而栗。


太阳已经落下,最后一丝火烧云--刚才还是那么绚丽--也已暗淡下来,变的灰仆仆的了。一路上她们都没有说话。然后知世小心翼翼地开口了:"你知道的,樱,小狼如果回来,他一定会事先给你个口信的。他--不可能不知道你有多么想念他。而且,"她以一种更为谨慎的口吻说道,"我并没有看到你说的那个人影。"


"是吗,"樱突然发现她并不在乎知世说什么,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小狼。


小狼……刚才真的是你吗……你为什么不打招呼就来了呢……为什么……


蓦然她发现自己已走到一幢高大的公寓门口,这里是--


"小狼的家,"知世看她的样子解释道,"我怕打扰你,就一直跟过来,没想到你自己已经走到这里了……"


樱直愣愣地盯着这幢公寓。她有了一个主意。


樱走上前去,按了按公寓的门铃。


"我只是想确定一下。"她喃喃地说道。


昔日清脆的门铃声如今回荡在空荡荡的公寓中竟然显得有些阴森恐怖。很显然,里面没有人。


樱又按了一次,她相信如果再听到这种回声的话她一定会疯掉。


"走吧。"樱茫然地转过身,和知世一起离开了。


樱觉得自己是一个完全不知所措的人: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应该干什么。她甚至对于怎么回到家也完全没有印象。她所感觉到的,只是半夜里胃刀绞一样的痛。这时她才记起自从和知世到家后她还没有吃过饭。


又来了……樱暗想道……疼死算了……


"啪",有人开了灯。樱睁眼一看,是小可。他正捧了一叠茶点,一脸关切地望着她。


"你把我都吵醒了,"他抱怨道,"你还没吃过东西呢,樱。"


"谢谢你,小可。"樱感激地说道。她有点害羞,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呻吟声有多响。


"你太不注意自己了,"小可望着她接过点心,说道,"自从那小子离开后你还没有按时吃过一顿饭,这样可不行。把那小子忘了好吗?反正他也从来没有记住你。"


樱正把一块点心往嘴里送,但送到一半就停住了。


"我的意思是……你要保重身体,"小可看到她的脸色赶快改口,"那小子肯定不愿意你这样糟蹋你自己的,是不是?你要打起精神来啊,樱!"


"谢谢你,我会的。"樱微笑道。肚子填饱后,她觉得胃痛缓解了不少,精神也好了很多。


小可把灯关掉后,樱还睁大眼睛在床上躺了很久……不管怎么样……她明天还要去确认一次……


第二天早上樱醒来后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自己今天要去干什么。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下楼。


桃矢已经走了;小可还没有起床:整个房子静悄悄的。樱用完早餐便出了门。


这是一个极其明媚的夏日早晨,空气凉爽,弥漫着一股栀子花的甜香。难得的好天气啊,樱想道。她的心情也因为即将见到小狼而明快起来--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昨晚不是去确认过了吗?


然而樱总是有一种预感:小狼回来了。虽然她说不清楚这种预感究竟有什么根据,她还并不确定昨天那个身影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但这样的信念就像难以压灭的火焰一般在她心中熊熊燃烧起来。


如果我的预感是真的……那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樱猛地停下脚步。她还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小狼……总是细心地守护着她……他应该会考虑到她的心情啊。除非……


……他不想见我……


这不可能。樱反复告诉自己。你应该相信小狼。他去香港几个月的时间不可能改变他的心。你和他从小学到国中几年的感情不是几个月就能磨灭的……


一声尖叫从她头顶的什么地方传出来,樱吓了一跳。接着她意识到这只不过是某只知更鸟或别的什么的叫声。我太敏感了。樱自嘲般的想道,继续朝前走去。


不知不觉她已经走进了企鹅大王高大的阴影里。透过繁茂的树丛她可以望见两只秋千孤单地在风中摇晃。然而它们不是空的。其中的一只上已经坐了一个人。隔得太远樱看不清楚是谁,于是她走近几步。


那个人正用脚蹭着地面上的草叶,全然不管秋千荡到何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的头虽然没有抬起来,然而那身影樱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


"小狼?"樱不敢相信地问道。


那个人抬起头。正是小狼,他的脸如以前一样的英俊,只是神色上多了几分疲倦和冷淡。他见到樱的时候没有过多的表现出惊奇的样子,只是点了点头,说:"坐吧。"


若在平日,樱早就扑上去拥抱他;但现在,她突然觉得有一堵看不见的墙已经悄悄地隔在了她和小狼之间。她听话地走过去,坐在了另一只秋千上。


樱有满肚子的疑问想要问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看着小狼,小狼却依然心不在焉地蹭着草坪。良久,才听到小狼低声说:"我昨天就回来了。"


樱发觉最初见到小狼那种兴奋的心情已经被另一种情绪所代替,她尽量镇定地说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如果说,"小狼做出一个苦笑,"我不想告诉任何人呢?"


"所以你用了幻身咒,对吗?"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连知世都没有发觉你。""可是面对你时,咒语失效了。"小狼承认道。他继续用脚在地上画圈圈。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樱几个月积蓄的怒火一下子全部都爆发出来了,"你走了那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你甚至连回来都不想见我!……你知道吗,我……我是多么的想你……"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了。


一阵抽泣。


然后樱感觉到有人缓缓地为她拭去了眼泪。她睁开眼睛,是小狼。她的心底一阵温暖,正想朝他怀里靠过去时,小狼却一个闪身,避开了。樱的脸不由得一阵绯红。


小狼重新在秋千上坐下。他没有望着樱,只是看着地面,轻轻地说:"我们分手吧。"


他说这话时,两只知更鸟在老柳树上兴高采烈地叫着;蓝天中浮云朵朵,飘过他们头顶;风安静地拂着他们的脸颊,水池里泛着圈圈涟漪。


然而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小狼在说什么。她尽量支撑住自己,不让自己倒下。然后颤抖着问道:"为什么要说这个?"


"如果说我对你感到厌烦了呢?"小狼似乎打定主意不去看她,"如果说我已经受够了你的那一套自以为可爱的装束了呢?如果说我之前与你的交往完全是孩子气般的迷恋呢?我受够了,这种愚蠢的感情还是趁早结束为妙。"


樱惊讶地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小狼,就好象他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而小狼还在喋喋不休地说下去:"知道我过去为什么不说这些吗?那是因为你还是个美丽的玩偶,而且天真,轻信,你实在是上天给我用来消遣的最好玩具,不过现在,我认为是该换换口味的时候了,特别是当我发现我是如此受女孩子欢迎的时候。"


樱终于歇斯底里地喊道:"我不相信!不,你听见吗?--我--不--相--信--"


小狼耸耸肩,说道:"没关系,随你信不信。事实上,我和另一个女孩子已经交往好久了,我只是不想让你生气,所以才瞒着你。不过现在我也不在乎了。"他起身,准备离开。


樱还因为接收到这个无法理解的消息而愣着,这时她突然反应过来,沙哑地问道:"小狼……你曾经……说实话……爱过我吗?"


小狼一下子停下脚步,过了很长时间,才听到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


"没有。"


然后他离开了。


樱呆呆地坐在秋千上,泪眼迷茫地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树丛里。


樱听到了自己的心滴血的声音。


这不可能。


樱即使一个月后回想起来,对于后来几天的记忆只是零散的片段。唯一塞满她脑子里的,仅仅是"这不可能"四个字。大部分的时间里她似乎觉得脑子里的东西全部都被抽光了--被小狼那句话鞭打得一文不值。


就算是梦境也无法让她轻松。一个月来她脑子里总是充斥着当初启动梦牌时的画面:一条条昏暗的走廊,一扇扇紧闭的门。这幅画面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认为这是她困兽般的思想的表现。然而连小可也无法解释为什么梦牌的魔力会持续这么久。


她还没有把小狼的事告诉过任何人,即使是知世也是。她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模模糊糊的觉得不应该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别人。伤心是你的事,她反复告戒自己,即使我有多么大的痛楚,也不能打开天窗让秘密泄露。


然而心底最深沉的感情不可能一时就能磨灭;有时候她从恍惚中醒来,蓦地发觉自己脑子里出现的都是小狼。不管他如何对她,曾经的记忆毕竟都是真实的,他的温柔,他的善良,一切的一切是绝不可能被遗忘的,即使他说了那么多可怕的话,即使结局是如此令人心寒。


我依然还爱着他,尽管他已不是。樱绝望地想道。


虽然她极力隐瞒,但这一切终究逃不过知世的眼睛。知世是体贴而细心的,她照例每天都来拜访樱,却绝口不提她与小狼见面的事,这使樱大大地松了口气。然而知世的话越来越小心翼翼,并且,似乎在暗示着什么。她好象认为小狼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是有原因的。对于这一点樱不予理会,毕竟知世没有体会过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但她每天去商业街时总要不自主地朝那幢孤单的公寓望去,似乎那里会突然出现奇迹。


公寓的样子跟樱那天去一直以来没有什么分别,小狼住不住进去的感觉一样。他似乎疏于打扫。樱每次经过都会这样想道。接着她就想起那个人已经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心里便又是一阵痛楚。


暑假结束前的一天晚上樱准备整理书包,明天她便要开始国三的第二个学期。她心不在焉地清点着衣物--她不知道第二天该怎样面对小狼才好,这一点让她心神不宁--书桌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了她的目光。她直起身,小心翼翼地把那样东西捧在手里,细细地端详着。


是那只玩具熊。樱看着它,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樱花飞舞的下午:小狼突然的表白,她无语的脸红,机场里的阳光--然后便是游乐园高塔上的乌云,她,失掉了所有援助,用小狼的感情交换了无牌的封印,最后又以希望收场,她喊着"我最喜欢你!"扑进了小狼的怀里……


樱擦了擦泪水。不管怎么样,现在这只玩具熊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丝毫意义了,樱甚至觉得那是他们苍白无力的感情的绝佳笑话。我最好还给他,他还可以去送给别人。一想到"别人"这个词,樱就觉得五脏六腑像蛇一般在扭动。


樱在一片薄暮中出了门。她突然明白自己此行的目的无非是个借口:她仅仅想见小狼一面。她几乎立刻就想回去了。然而一种不知名的意识又迫使她继续往前走去。她徒劳的说服自己见了面只会更伤心,但一种更为坚强的力量支持着她。路灯已经点上;没有人去注意这个在路灯下慢慢走着、脸色比暗淡的灯光更惨白的女孩。樱觉得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毁灭。


她来到了那幢公寓高大的阴影下。樱仔细的打量着,这里没有任何住过人的迹象。她按了门铃。


一阵拖沓的脚步随着门铃声慢慢接近。门开了,露出小狼那张邋里邋遢的脸。他看到樱时,神色稍稍震动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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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发表于: 2005-08-18 00:19

"你来干什么?"他冷冷地问。



"呃--这个--熊--"樱尽量使自己的语气保持镇定,"它对我来讲已经没有用了,我拿来还你;你或许还可以送给你的--新一任玩偶。"



她似乎看到小狼脸上滑过一丝痛苦的表情,但它倏然便逝,樱所看到的只是小狼疲倦的脸,而那种毫无感情的声音继续在她耳边响起:



"把它扔了吧,我不想让它成为我的绊脚石。"



樱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站在那里,绝望地看着小狼准备关上门。突然,一种--从刚才便开始滋生的--力量控制了她,她的目光开始变得痴迷而悲伤,她从来没有像这样难受过,她觉得她的心已经再也无法承受如此多的压抑与忧郁……



她轻轻地唱着:



"Thank you for all your tenderness."



……虽然你如此冰冷地对待我……



"Thank you for all your kindness."



……虽然你狠心地抛弃了我……



"Thank you for all your happiness."



……虽然我现在已悲伤得无以复加……



"Thank you for all your everything……"



……虽然我的世界已天崩地裂……



樱无法支持下去了。她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石头甬道……走廊……



……黑暗……雾气……



……好冷啊……



樱奔跑起来……她要找什么……她不知道……胸中好象升起一道冰水切割着她的内脏……心好痛……



樱猛然睁开眼睛。周围明亮的光线弄的她有些不知所措。她茫然地眨眨眼,发现自己处于一个非常惬意的卧室中。



长长的窗子上挂着猩红色的窗幔;地上铺着厚厚的洋红色的地毯;雪白的天花板上,一盏透明的水晶吊灯正安详地发着光;床的对面是红砖砌成的壁炉,现在是空空的,不过,如果冬天生起火来,那一定是一幅令人十分愉快的画面。



刚刚的梦境与现在的处境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如果可以,樱真的愿意从此就在柔软的床垫里陷下去,永不起来。



然而有人走了进来。他小心翼翼地绕过深红色的床帘,手里还端了一盘东西;于是樱看清了他的脸:直直的黑发,一副眼镜下是一双澄静的黑眼睛,脸色有些苍白,不过依然安静地微笑着--



"--艾力欧?"樱不知不觉地叫出声来。



艾力欧点点头。他把手中的盘子放在床边的柜子,樱看见盘子里是几块三明治,还有一杯牛奶。她这才觉得自己肚子很饿。



"吃吧。"艾力欧宽厚地把盘子递给她。



樱专心地狼吞虎咽着。过了好久她才注意到艾力欧一直在看她。她不觉脸红了,于是放慢了速度。



吃完了,她把盘子放在一边,立刻就问出了她从刚才以来就一直想问的问题:"我怎么会在这儿?"



"你病了,非常严重。"艾力欧关切地看着她,继续说道,"你睡了好几天,知道吗?那天我刚到日本,下了飞机后把房子收拾了一下,就出去买晚餐用的汤料。当我经过你的时候,你正站在一幢公寓门口的路灯旁,我想跟你打招呼,可你完全不理睬,你的样子怪怪的,你一边哭,一边竟然还在喃喃地唱歌。当我奔过去的时候,你就突然在我面前倒下了。



"我把你带了回来。你一直昏迷着。我打电话到你家,可都是电话答录机的声音。知世很担心你,她提出要把你带到她家去,可我没有同意,我想,你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她最终被我说服了,她答应帮你在老师那儿请假。现在,"艾力欧停了停,"我想知道,究竟你发生了什么事?"



樱的脑子里不断回放着那天晚上令人心碎的一幕:小狼,狠心地在她面前关上了门。过了好久她才反应过来艾力欧说了什么。但是她只是把头深深地埋在枕头里,她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口。



良久,只听见艾力欧低声说:"对不起,但是我必须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抽出了魔杖。



樱还没有意识到他要干什么,就有一道突如其来的蓝光击中了她。



她慢慢向后倒去,与此同时,眼珠却在脑壳疯狂地旋转……



……她仿佛被一层白雾所包围……紧接着,脑子飞快里地闪过一幅幅画面……阳光灿烂的机场里,她与小狼告别……她坐在摇曳的秋千上哭泣,无情的脚步漫漫远去……她痴痴地站在那栋公寓门口,令人心痛地唱着美丽的歌……



……石头甬道……走廊……



……黑暗……雾气……



……好冷啊……



樱奔跑起来……她要找什么……她不知道……胸中好象升起一道冰水切割着她的内脏……心好痛……



突然,一切都结束了。樱发现自己正无力地抽泣着,而脑袋里嗡嗡的声音弄得她要呕吐。接着她才意识到自己蜷缩在艾力欧的怀里,她不安地想要动了动,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了起来。



她看见艾力欧苍白的脸,她突然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一种莫名的怒火腾的从她胸腔中升了起来。



"你读取了我的思想!"她近于歇斯底里地喊道,"你怎么能?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怎么敢!你……"



"冷静一点,樱!"艾力欧拼命抓住她的肩膀,"你必须打开你的心扉!你封闭太久了!你要明白还有很多人在乎你呀!"



樱的最后一道防线被攻垮,她整个人都瘫软了。她倚在艾力欧的肩膀上,抽抽噎噎地说:"……他就这样离开我了……我就这样被他撕成碎片……好痛……"



艾力欧温柔地注视着她,任凭她的泪水肆无忌惮地洒在肩膀上。很久,他才轻轻地说:"对不起,我不该读取你的私事。可是,你这样子真的叫人担心啊。"



他拘谨地把樱抱回到床上,替她拭去眼泪,掖了掖被角,然后说一声"晚安"便准备离开。但当他关门的时候,他又回过头,问道:"你的--最后一幅画面--是什么?"



"我不知道。"樱疲倦地回答道,"自从我上次启动梦牌后它就不断地出现。"



"这样啊。"看的出艾力欧还想问些什么,但他及时克制住了。他没有再说一个字,便离开了。



经过刚才的发泄,樱觉得力气似乎都游离于周身之外,她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史比瞪着眼睛在餐桌的一头出其不意地问道。






"啪",樱的胳膊肘碰翻了一壶橙汁,黄色的液体不断地在亚麻布桌布上蔓延。



这是一个生气勃勃的周末早晨。艾力欧,奈久留,史比甚至樱也是精神饱满地下来吃早饭。距离第一次在艾力欧的房子里醒来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这几天里樱过得十分愉快,这座房子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打定主意要让她感到舒服。没有人来拜访;知世也只是偶尔打个电话过来:她现在开始觉得把樱交给艾力欧照顾是十分明智的选择--她也有事要忙,樱把小可交给她照顾了--所以樱有更多闲暇时间呆在那个铺了一地阳光的房间里独自面对混乱不堪的思绪。而这样做无论对精神还是身体上的恢复都是很有好处的。不过事实上,她确实还没有考虑好接下来她该怎样做。



现在史比终于提到了这个问题,她觉得一下子又难以回答了。于是她继续沉默地吃着她那份炒鸡蛋。



倒是奈久留先开口了:"你也太没人情味了吧?现在就要撵她走?"



"才不是呢。"史比干巴巴地回答道,"只是我觉得她应该对自己的以后打算打算,心中有数。"



"得了吧你,"奈久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怀疑,"你只是在抗议樱的声音太吵打搅你看书罢了。"



"你说什么?"史比背上的毛一下子竖了起来。



"我难道还怕你不成?"奈久留也不甘示弱。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艾力欧挥着手让他们两个安静。他们悻悻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当然,彼此都以一种极端仇视的眼神瞪着对方--不过艾力欧在他们还不敢造次。艾力欧也不理会这些,他转过头对樱说:"史比说的有道理,樱。我们下星期就要回英国了。所以你得仔细想想你接下来该怎么办。"



樱费劲地咽了一勺粥,她觉得自己的嗓子眼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回英国?这么快?"她艰难地问道。



"怎么说呢?"史比又重新露脸了,"这次我们来只是为了私人上的小小事务,原本就只打算逗留一星期,可眼见都快半个月了,艾力欧在英国的事可不能再耽搁了。所以我们昨天决定下星期五就回英国。"



"本来想再迟点告诉你的,"奈久留无不遗憾地说,"我多么希望你能多呆几天,你不知道,这房子死气沉沉的实在让人不好受。"



"你只是可惜不能再多玩几天吧。"轮到史比不屑一顾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是又怎么样?"奈久留带着与史比一模一样轻蔑的眼神看着它,"要知道正因为有你房子才更死气沉沉。"



"你说什么?"史比噌地跳上桌子。



"死--猫--"奈久留故意拉长声调。



眼看第二轮战争即将开始,樱却没有心思欣赏了。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将何去何从的问题,奈久留说的没错,呆在这里的短短几天是她失去小狼后最快乐的日子。而如今她将不得不再一次面对那令人尴尬的局面。这实在是不能不让人意志消沉。



樱猛然抬起头,她发现艾力欧至始至终都在看着她。她有点不好意思了,于是准备低下头专心对付她的烤香肠。然而就在这时,艾力欧有些迟疑地开口了:"我是想--如果你愿意的话--当然你不愿意的话我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说是如果--你愿意--愿意跟我们一起去英国吗?"



正准备大干一场的两个人此刻都停下来,诧异地看着艾力欧。樱觉得自己的胃里仿佛发生了某种爆炸。



"你说什么?去英国?"她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当然你不愿意,我知道,"艾力欧迅速地说道,"我只是--"



"你疯了吗?我当然想去!"樱的嗓子一下子哑了,"下星期五是吗?我马上去准备!不过,"她停了下来,"会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艾力欧笑了。他说道:"当然不会。你看,我曾经答应过你的,要带你去--"



"--爱丽丝的国度--"樱接了上去,她也笑了。



"而且,伯明翰似乎是一个很好的疗养地呢。"艾力欧若有所思地说道。



那边的两个人还愣着。接着奈久留第一个反应过来,她一下子爆发出一声欢呼:"太棒了,樱!哦,艾力欧,你想的真是太周到了!"她大大地拥抱了艾力欧一下。



而史比耐心地甚至是有些厌恶地看着奈久留,然后慢吞吞地说:"樱不能去英国。"



"为什么?"奈久留的笑容僵住了。



"她的学业。"史比面无表情地说。



"我可以教她。"艾力欧接口说,"我相信我懂得不会比任何一个老师少,而且樱将会是一个好学生。你说是吗,樱?"他询问地探过身去。樱报以微笑。



"她的签证。"史比看上去有些着急了。



"我去解决。"奈久留自告奋勇道,"对这类事我还是很有经验的。"



"她的……家人。"史比似乎非要挑出点刺来。



"我来摆平。"樱果断地说,"哥哥和爸爸会理解的。"






"那么……"史比的眼睛轮流地看着他们,似乎在乞求援助,然而每个人都是十分坚决的表情。最后它不得不承认:



"我失败了。"



一听它这句话,就连樱也兴奋地跳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在匆忙中度过的。令樱奇怪的是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自己有这么多的事要做:收拾行李,找校方开休学证明,寄急信给大使馆……除此之外还要不厌其烦地对电话解释十几遍她去英国只是遵照医嘱好生休养云云。



家人方面并没碰上什么问题。滕隆在京都完全联系不上--樱倒是为此大大松了口气;桃矢虽然担心,但他深知妹妹的精神状态,再加上"艾力欧比那小子要可靠的多"--这是桃矢自己说的--他最终妥协了;说到小可,只要有甜点塞满他的肚皮,他并不介意樱在与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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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05-08-18 00:21

雪兔与桃矢一样忧虑,但他似乎是天生的对艾力欧的信赖感使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有知世是真正记挂她的,她从一开始就不同意樱去英国,反复交涉的结果是她提出与樱一道去,最后是艾力欧的登门拜访使她平静下来的。樱不知道艾力欧跟她说了些什么,但眼见知世前后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艾力欧帮了她这么大的忙,她也就不好意思再问什么了。



她很庆幸自己能如此忙碌。她发现在经过白天焦头烂额的一大堆事务后,噩梦也做的少了。那种冷冰冰的孤独并不是很好的感受。



所以当她发现自己正坐在东京-鹿特丹-伦敦的飞机上时,心中突然产生一种奇异的不真实的空虚感。艾力欧坐在靠过道的位子上,专心致志地读着餐车送来的杂志;奈久留坐在前面,正兴致勃勃地透过舷窗看外面的景色,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史比一边索然无味地趴在艾力欧膝头,靠艾力欧的杂志的掩护打着呵欠,一边不时向奈久留投去不满的一瞥--刚刚奈久留恐吓它,说要把它扔进随机的行李包里。



真是不可思议呀。樱昏昏然地想着,离鹿特丹转机还要好久呢……慢慢地,她的眼皮子越来越沉了……



"樱,醒醒,我们到了,"



有人摇着她的肩膀;过道里人声喧哗;樱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艾力欧的镜片在她头顶的灯光下闪烁。



"怎么?到鹿特丹了?"樱含糊不清地问道。



"不是,已经在伦敦了。刚刚转机的时候我看你睡得正熟,就没有叫你。来,把手给我。"艾力欧把樱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他们顺着扶梯下了飞机。外面漆黑一片,冰冷的风刮得人的脸生痛。所以当走进宽敞温暖的侯机大厅时,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九个小时的时差呢!"奈久留望着外面漆黑的天幕感叹道。



"很好,你终于学会数数了。"史比不紧不慢地回嘴道。它还没有忘记登机时的不快。



艾力欧已预订了一辆出租车,现在正在机场门口等待。一个满脸倦容的司机帮他们连拖带曳把笨重的行李箱搬到后座。待每个人都上了车后,他转过头,问道:"蓝啄木鸟旅馆?"



"不,汉姆尼斯大街。"艾力欧简短地说。



司机看上去有些吃惊,不过他什么也没说,便顺从地倒出了车道。



"怎么?计划改变了?"史比轻声地询问道。



"嗯。"艾力欧点点头。



"我可是想一到就洗热水澡呢!"奈久留大声地抱怨着,"而且我敢肯定特蕾西晚上准又忘记生火。"



"希尔太太可不是你的女仆,奈久留。"艾力欧严厉地说,"而且你应该知道她晚上从不到我们那儿去。"



"就算是吧。"奈久留低低地应着。然后她以更轻的声音俯下头说:"不过你本来就不能指望一个老太太能帮你烧好热水什么的,对吧?"



"特蕾西?"樱本来被窗外路灯柔和的光线弄得昏昏欲睡,现在却来了精神。



"特蕾西·希尔,布斯巴顿的管家太太。"奈久留见她疑惑的神色便解释道,"她住在乡下,每次只有我们外出时才来打理家务,艾力欧不喜欢外人打扰,她只有在这里做短工。不过,艾力欧对她很是尊敬。"



"但是你得承认,那么大的房子不经常整理是不行的。"史比安静地说道。



"是啊,要不是好心的特蕾西帮忙打扫--"奈久留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感觉像是要回到坟墓一样。"



"打起精神来,"艾力欧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便说道,"毕竟你是在那里出生的。"



"是啊,就好象我非得回去不成。"奈久留嘟嘟囔囔道。



樱为了安慰她,便问道:"你们原先的计划是什么?"



"巴斯啊!"一提这个奈久留可来劲了,"那可是全国最古老的一个温泉疗养地啊。我真是喜欢那里的阳光和空气!"



"不过那儿治安并不是很好。还记得吗?去年你丢了多少东西!"史比沉思道。



"--响声泉喷起的水柱有十英尺呢--"奈久留充满神往地说道。她肯定对史比说的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樱发现司机总是回头看他们这边,就问道:"出了什么事了吗?"



"哦,没什么。"司机很快转过头去,"但我总觉得车上不只三个人。"



史比缩了缩脑袋。





汽车在宽阔的道路上安静地行驶。远处高大的建筑物都缩成模模糊糊的黑影。现在应该是接近午夜,周围静悄悄的。在穿越一盏盏路灯的光线的时候,樱的头又不自觉地靠在奈久留肩上。大概过了很久,汽车在一处巍峨的拱门前停了下来。司机招呼他们下车。



"您瞧,汉姆尼斯大街是名副其实的步行街,"司机在帮他们提箱子的时候说道,"附近又没多少住家,大半夜的带两个姑娘出来溜达可不是什么好事。"



"谢谢你,我会注意的。"艾力欧微笑着说。



付了车钱,一行人穿越了石头拱门。樱惊奇地发现,一辆马车停在拱门的另一头。煤油灯的灯光很不确定地在木轩上闪闪烁烁。一匹栗色的马不安地喷着鼻息。



艾力欧径直朝马车走去。"霍尔尼!"他喊道,"你还好吗?"



"好,还没被冻死呢。"马车里传来瓮声瓮气的回答。接着,马车门被打开,一个高个子的男人跳下来。他脸上的密密麻麻的雀斑即使在微弱的灯光中也看得很清楚。



他见到艾力欧,立刻鞠了一躬。接着他看见了樱,"哎呀呀,这是哪里的小姑娘呀?"他一边近乎夸张的大喊,一边手脚麻利地和奈久留一起把行李搬上车。



"木之本樱,我的客人。"艾力欧介绍道。樱学着霍尔尼的样,朝他深深地鞠躬。



"得了。"霍尔尼不耐烦地打断道,"你可不是佣人,对吧?就算是,也应该行屈膝礼呀。"



他突然放声大笑,一把抱起樱,快活地叫着"可爱的小姐,不懂规矩",把樱塞进了车厢。



待其他人都上了车,他就戏剧性地一扬鞭,马车颠簸地开始移动。



"这简直像是回到了十九世纪。"樱待声音平稳了以后感慨道。



"艾力欧就喜欢这些东西。"一个声音突然在樱的膝头上响起,把她吓了一跳,"什么马车啦,驿站啦,煤油灯啦。呆会到那座宅子里古董还要多呢。布斯巴顿简直是一座博物馆。"不知什么时候,史比已经悄没声息地坐到樱的腿上了。



"就因为这个我才不喜欢那里的。"奈久留叹气道,"到处都是十九世纪的破烂,我每次进门总要绊倒那个放在门口的铠甲。"



樱没说什么。她发现自己倒是很向往那座古老的宅子。诚然,从史比和奈久留谈起它的口气看来,布斯巴顿应该是一座沉默的、充满中世纪格调的房子,她甚至可以闻道楼板上木头做的扶手开始腐烂的味道。应该没有多少邻居。想起这一点,樱就宽慰很多。



车里很冷。薄薄的木板似乎抵挡不了外面寒气的侵袭。车子驶过一个又一个缓坡,霍尔尼一路高唱着"可爱的小姐,不懂规矩"。当大家都开始觉得身体有些僵直的时候,车子停下了。


奈久留首先跳下车。接着是艾力欧,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樱扶出马车--樱觉得自己的腿已经僵得不听使唤了。史比乖乖地呆在樱的怀里被安全地带出马车。一边奈久留忙碌地把行李搬下,另一边艾力欧正与霍尔尼交谈着,大概是询问庄园的近况--樱现在有空暇来目睹这座庄园的尊容了。



灯光很暗;缨只能望见布斯巴顿高大而不清晰的边缘,他们现在站在这幢石头建筑巍峨的阴影下;透过高高的栅栏门,缨可以看见建筑物里一片漆黑,连一盏灯光都没有。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那座建筑物也正在悄悄地审视着自己。她不禁缩了缩脖子。



"樱,我们进去吧。"是艾力欧的声音,"霍尔尼,灯留给我们好吗?车钱去找希尔太太。那么祝你晚安。"



"晚安,先生。"霍尔尼说着,又深深地鞠了躬。随后他就跳上马车,马蹄声很快隐没在远处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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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05-08-18 00:22

他们提着行李,在摇曳不定的灯光中穿过一条铺着碎石和小鹅卵石的道路,来到府邸阴影下一处平坦潮湿的草地。大家攀上一段石阶,聚在一扇巨大的橡木门前。艾力欧伸出手,往府邸大门上敲了三下。



大门立刻洞开,里面漆黑一片,一种年久失修的霉味散发出来。樱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却听见了一串很响亮的金属撞击声--咣啷啷,哗啦啦,那声音在空旷的门厅里造成了巨大的回音。



与此同时,门厅里的灯全部亮了,现在他们可以看见是什么造成了这么大的噪音:奈久留抱着一条腿躺在地上呻吟,在她附近是一套七零八落的盔甲,盔甲的头还在不远出滴溜溜地旋转。



"该死的!"奈久留诅咒着,"又是这玩意儿!真该把它砸了!"



"为什么我们都不被绊倒呢?"当艾力欧把奈久留扶起来的时候,史比讥讽道。



樱并没有去理会他们即将开始的争吵,她正好奇地打量着门厅。门厅大得能把整个东泽府搬进去,石墙周围都是闪烁跳跃的火炬。天花板高得几乎看不到顶。正面是一段豪华的大理石楼梯,直通楼上。



艾力欧带着他们穿过豪华的餐厅,到达一个舒适的客厅里。这里不像门厅那样有粗大的火炬,而是装饰着精致的枝形吊灯,紫色的椅子,紫色的窗帘,土耳其地毯,墙上是胡挑木做的镶板,一扇巨大无比的窗,装配了色彩丰富的染色玻璃,天花板很高,浇铸得宏伟壮丽。



樱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坐下。艾力欧已经生起了火;史比端来了热茶和点心;奈久留把各人的行李放到楼上房间后也走了下来:每个人都靠在温暖的炉火边吃着饼干,樱感觉舒服极了。



最后艾力欧掸了掸衣服上的饼干屑,说道:"好了,大家都累了吧?今天已经很晚了,那么就先回房去睡吧。樱,"他顿了顿,"你的房间在二楼,奈久留会领你去的。"



没有人对此有异议。就在大家走到房间门口时,艾力欧突然记起什么,他停下脚步,转过身说:"明天记得早起,我们要大扫除。"



"哦,饶了我吧。"奈久留打着呵欠抱怨道。



"这地方总得收拾得能住人啊。"史比绕着他们轻快地飞来飞去。奈久留朝它投去一个十分不满的眼光。



樱顺从地跟着奈久留登上楼梯,来到一条灯火通明的走廊。走廊两旁的门一扇扇都紧闭着,只有靠进楼梯的第三个房间门是虚掩着的。奈久留领着樱走进了这个房间。里面的灯已经点上,壁炉的火正在安静地燃烧。橘色的光线勾勒出房间里每样物具柔和的线条。它不象客厅和门厅一样气势恢弘,相比之下显得小巧而明亮。樱很感激艾力欧的安排,虽然那些大房间确实有精致的家具,但孤独冷清,她宁愿躺在这个小房间里的柔软的床垫上。奈久留压了压壁炉里的火,道了声晚安便离开了。樱倒在雪白的羽毛褥子上,几乎立刻就睡着了。


樱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阳光从蓝色鲜艳的印花布窗帘缝隙中射进来,照出了糊着墙纸的四壁和铺着地毯的地板。她起身,从衣柜里挑了件粉色格子的外套,穿戴妥帖后,便准备下楼吃早饭。



但当她关上房门后,却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她迷路了。艾力欧的打扫应该已经开始,昨晚走廊上紧闭的房门都已打开。樱原以为这条走廊上的门都是通往卧室的,没想到其中不少都连接着另一条走廊。现在横七八竖的走廊一条条摆在她面前,弄得她连昨晚是从哪里上来的都忘记了。



就在樱举足无措并考虑着要不要喊人的时候,奈久留抱着一大堆看起来像是树枝的东西从樱斜对面的门里钻了出来。她看上去灰头土脸,而且火气很大。



"早安。"樱小心翼翼地打招呼。



"早安。"奈久留嘟囔着,准备走入她左手边的房门。



"对--对不起,"樱急切地拉住她,"可是我不知道该怎样去餐厅。"



"你瞧,迷路了吧?"奈久留暴躁地喊道,"我早就说过,应该一把火烧了这个坟墓!破烂儿太多,而且你永远找不到!该死的,扫帚间里居然会长出这玩意儿!"她挥舞着手中的枝条。枝条不小心戳到了樱的胳膊,樱痛得哼了一声。这下她才注意到樱还在她身边,于是赶紧道歉,并领着樱穿过迷宫般的走廊下了楼,来到餐厅。



铺着白色亚麻布桌布的餐桌上只放着一份咖啡和面包,看来其他人已经用完早餐。在奈久留哼哼唧唧离开以后,樱便狼吞虎咽地享用她的早饭。吃完后,正当她不知道该把银制餐盘送回哪里时,史比出现了。



"我来收盘子的。"它解释道,"待会我给你指明哪里是厨房,午饭你就自己解决吧。"



"那你们呢?"樱问道。



"我们一整天都要花在清除房子里的垃圾和灰尘上,午饭只能将就了。艾力欧一大清早进城去了,晚上才能回来。我们争取在他回来之前把这里彻底打扫干净。"史比回答道。



"我能帮什么忙吗?"樱急切地说,"我在家里也经常做做打扫的。"



"你?"正在整理餐盘的史比停住了,它有些怀疑地审视着樱。



正当樱充满期待地看着它时,它却开口说:"还是算了吧,你对这里不熟,弄不好就走丢了。"



"可是--"樱不吱声了。的确,她连餐厅在哪儿都是别人指路的,更不用说独自在这座大宅里面对顽固的垃圾了。



不管怎么样,当樱走出橡木大门时,她低落的情绪立刻有了好转。这是一个晴朗的秋天早晨,朝阳宁静地照耀着透出黄褐色的树丛和依然绿油油的田野。一道矮篱把草地和庭园分开。草地上长着一排排巨大的老荆棘树丛,强劲多节,大如橡树。古老的树木星罗棋布。深褐色枯萎的树林,被一条小径明显分割开来,小径长满了青苔,看上去比带叶子的树木还绿。地平线上祥和的天空,蔚蓝中夹杂着大理石般的珠白色。樱欣赏着这番宁静的景象和诱人的新鲜空气,愉快地倾听着白嘴鸦的呱呱叫声,细细打量着这所庄园宽阔灰白的正面。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了铁栅栏前似乎有人在走来走去。樱走近几步,看见一个中年女人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入这个铁栅栏。樱猜想是附近的邻居,于是为她打开了门,招呼她进来。



这个女人一脸孤疑地打量着樱。她体格强壮,骨节粗大,有一只很尖的鼻子和一头栗色的长发,头发被梳成很紧的发髻盘在脑后。樱虽然不喜欢她不加掩饰的目光,但还是客气地向她道了早安。于是这个女人也回了礼,并问她东泽先生在不在家。



樱告诉她艾力欧进城去了。她似乎有些吃惊。然后她看见奈久留从门厅出来,于是急急地跑了过去。朝奈久留行了一个屈膝礼后,她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见到你真高兴,小姐。我以为先生不在家,这地方就没人主持了,没想到您在,这真是太好了。刚刚霍尔尼来我这儿取过车钱了,还有米蒂和安达的工钱我也都付过了。另外铁匠和皮匠那里……"



"我知道了,我会支付的。"奈久留冷淡地说,"谢谢你了,特蕾西。"



"顺便问一声,"这个女人紧盯着洞开的大门,说,"我记得东泽先生好象嘱咐过,他要在''米迦勒节''后才回来,现在怎么……"



"原来打算去巴斯的没错,不过计划改变了。"奈久留不耐烦地打断她,"好了,你看我们现在正忙着打扫呢。如果没有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哦--每年都是这样,一回来就是大扫除。不过先生总不肯让我们帮忙。当然,今年不一样了。"她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樱,说道,"我很高兴布斯巴顿终于有了长驻女仆,多一人打扫总是好的。而且我相信她一定能体贴地照顾先生的起居。"



"对不起,你搞错了,"奈久留很不客气地说,"木之本小姐可不是女佣,她是艾力欧的客人,目前暂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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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05-08-18 00:25

"哦,我--很抱歉。"这个女人的神色立刻变得很尴尬。她一言不发地走到樱的面前,行了屈膝礼,说:"不过,即使不是女佣,也是可以照顾好东泽先生的吧?"然后她便走出了栅栏,离开了。


正当樱惊愕地看着她的背影时,奈久留疲倦地说:"这就是我们可敬的管家,希尔太太。"


希尔太太多多少少让樱有些意外。在她的心目中,这么宏伟的庄园的管家应该有与其相匹配的矜持与优雅,没想到希尔太太却是个小市民阶级般的人物,艾力欧为什么要雇佣这样一个精明到刻薄的女人做管家?这就使她百思不得其解。他们在午饭时也谈到了希尔太太。


虽然早上说过午饭各自解决,但当他们发现三个人都在厨房里找着同一罐脱水蔬菜时,奈久留就决定做三人份的午餐。她的脾气依然很暴躁--这很可能是因为五分钟前她刚刚打碎了第三只陶瓷茶杯。


"……鬼鬼祟祟地走来走去,还跑进来问我需不需要帮忙,"奈久留一边气呼呼地搅拌着锅里已经开始冒烟的奶油酱一边说,"就好象我们还不够乱似的……"


"希尔太太一向都是很好心的。"史比漫不经心地说,"顺便提一句,奶油酱要着火了。"


"哦--天哪--"奈久留惊叫着,手忙脚乱地把锅子从火上端下来。


"不过,我觉得希尔太太没有你说的那样讨厌,"樱叉起一个烤土豆说道,"除了她的嗓门比较大以外。"


"嗓门比较大?哼,那样的女人……"奈久留嘟嘟囔囔着,准备再放些奶油酱。


"艾力欧对她可是很尊重的。"史比严厉地说。


"不过,艾力欧还收藏煤油灯呢,对吧?"奈久留在史比离开厨房后小声地对樱说,"他们是同一类人……"


"我想知道,她离开时说的最后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樱烦躁地说道。


"嗯?哪句话?"奈久留扬起了眉毛。


"说我什么可以照顾好东泽先生。"樱说道,"就好像她看见了什么似的。"


"那个呀,放心,她傻瓜蛋一个,还没那样的脑子呢,"奈久留不以为然地说,"她现在很有可能以为你是艾力欧的情妇什么的……"


下午跟上午过的一样平静--除非奈久留打翻了门房中的一只估计是上个世纪的大混合花瓶。花瓶里已经开始腐败的花瓣和盐--樱猜想是盐,因为那里面流出了黑乎乎的糊状物--全部倒在奈久留身上。结果她不得不花一小时来清理身上的污物。待她从盥洗室出来时,浑身还散发着一股树脂的味道。


"坏消息,奈久留。"正当奈久留不满地嗅着衣服时,史比飞进来说,"艾力欧的口信:今晚他不回来了。"


"是吗?"奈久留看上去有些失望,"那他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


"也许吧,反正今晚不回来。"史比说。


"那也不错,"奈久留又恢复了往常的精神,"我们还没把餐厅打扫好呢,对吧?"



"说到打扫,我想起来了,"史比慢吞吞地说,"刚刚我去过一楼走廊拐弯口的盥洗室,那里的一个水龙头坏掉了,现在盥洗室大概已经变成了游泳池。"


"哦--不--"奈久留哀叹道。接着她就急急地朝走廊奔去。


他们的大扫除,在樱看来,就像是对布斯巴顿庄园发动的一场战争,而这座老房子以它的无处不在的机关进行着十分顽强的抵抗。樱在一个刻着不知名的丑陋动物的头颅的碗橱里发现了一套看上去十分精致的银制餐具,但在樱的手刚要触碰到它的时候,从一只银制茶壶的壶嘴里喷起一股烟雾,让樱的眼睛在一刻钟内看不到任何东西;从此樱就对任何长着长嘴的器具心有余悸,包括盥洗室的水龙头。至于奈久留,她被露出地毯的尖钉戳到,被歪歪斜斜放在拐弯出的画板绊倒,被大理石地板上的水洼滑倒的次数比其他人加起来的还要多,而且樱敢打赌,自从开始打扫以来,被她打碎陶瓷茶杯肯定超过了一打。史比的日子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当它准备整理一个摇摇晃晃的楠木衣柜时,却不知怎么的被衣柜反锁在里面,等到吃晚饭发现史比失踪时,它已经在黑暗的衣柜里呆了将近四个小时。


直到第二天布斯巴顿的主人都没有回来;这一天过的与第一天一样无聊,不过有了一个小小改进:在樱发誓说不会到处乱跑时,她得到允许,可以使用一楼朝南的图书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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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05-08-18 00:27

这是未来的教室。当樱走进书房的时候这样想道。的确,她发现一排长长的玻璃门里放着各种各样的她想看的书,包括诗歌、传记、游记和一些传奇故事等;屋子里放着一架小巧的钢琴,成色和音质都很好;另外还有画架和竖笛。樱给自己搬来一个圆鼓鼓的坐垫,她打算在阳光明媚的窗前好好地消磨时光。而且,正对着她的座位的窗外,可以看见一棵高大的枞树,更为奇妙的是,樱发现一个小小的松鼠窝安安稳稳地呆在树上。这倒是个走神的好去处。


正当樱沉浸于爱伦·坡的《怪异故事集》里时,门外一个极其惊恐的尖叫把她从书里拉了回来,"不--啊--啊--啊--"接着是一连串沉闷的撞击声。


樱迅速从座位上跳下来,拉开门跑出去。在门口不远处她看见了一幅惨不忍睹的景象:


奈久留横在走廊的拐角处,身上压着一张笨重的圆桌,乱糟糟的头发从桌腿下露出来。她似乎昏了过去。史比在一旁正试图把圆桌抬起来。


"她被砸晕了。"史比看见樱就说道,"这玩意儿摇摇晃晃的摆在楼梯上,很不幸,她刚好经过,结果就--"史比说不下去了,他又继续努力搬动桌腿。


"她现在怎么样?"樱急切地问道,"不会有事吧?"


"暂时不会死,不过,"史比停下来喘了口气,"得把她从桌子下拉出来。帮个忙,搭把手。"


樱和史比合力把圆桌抬了起来--费了不少力气--接着把奈久留扶到起居室的沙发上。她看起来情况很不好,脸色苍白,眼睛紧闭着。樱担心地问:"她没事吧?"


"得让她醒过来。"史比一脸忧虑地看着她,"我去熬些汤剂。樱,麻烦你到一楼前厅希尔太太的房间里去--就是门口正对盥洗室的那间--找找看里面有没有挥发盐或者绷带什么的。如果有的话,带过来,好吗?"


"没问题。"樱果断地说道。她转过身,跑了出去。


到前厅的路并不难找,而且她也找到了一间盥洗室,可问题是在盥洗室对面根本没有什么房门一样的东西。她停下来,一边后悔着为什么刚才没有问清楚希尔太太的房间在哪里,一边紧张地东张西望,企图寻找那似乎并不存在的房间。这时她的眼睛看到了一个令她心跳停止的东西:在盥洗室的斜对面,走廊的更深处,隐藏着一扇帷幔。于是她走过去,掀开帷幔,走了进去。


一进去,樱就傻了眼。她原本以为里面是个房间,没想到是一条走廊,而且走廊两旁又是一扇扇房门。樱数了数房门,十三扇,没有办法,樱只得一扇扇敲过去。令樱欣慰的是,所有的房门都紧闭着。她转过身,准备退出这扇帷幔。


但是,她的后颈上突然有了一种针刺般的感觉。她不由得回过身,仿佛有人在监视,她隐隐约约地觉得走廊尽处的那扇门里有她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虽然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但樱还是一步一步朝那个房门走去,就好象有人在召唤她似的。就在她的手快要下意识地接触到房门把手时,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你在干什么?"


樱吓了一跳。她转过身,看到的人使她比刚才更加吃惊。


"艾--艾力欧?"她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奈久留她--"


"我都知道,樱。"艾力欧温柔地说,"不过现在我们该出去了。"


他把手放在樱的肩上,樱不得不跟他一起走出帷幔。不过一边走,樱一边还回头望着那第十三扇房门。尽管它依然紧闭着,但樱觉得对她来说,那扇门仍旧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樱迫使自己把思想回转到当前的问题上来。她很快就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啊,刚刚吧。"艾力欧回答道,"一进门就看见奈久留停尸在床的样子,实在让我印象深刻。"


"那个--挥发盐?"樱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她现在怎么样?"


"恐怕基督复活都没她这么精神。"艾力欧说道,"挥发盐真是个好东西。不过樱,希尔太太的房间应该在那儿呀。"他指了指他们左边的一条走廊。


"对不起。"樱低声说。


"你用不着道歉。"艾力欧微笑道,"不过以后不要独自行动,好吗?这里可是很容易迷路的。"


"我知道了。"樱回答道。接着她又想起另一件事,她问道:"刚刚--我要进去的那个房间--是干什么用的?"


"哪个?哦,是杂物间。"艾力欧看着樱的眼睛补充道,"至少我是那么认为的。怎么,有事吗?"


"哦,没事。"樱迅速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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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05-08-18 00:31

他们来到了起居室。艾力欧说的没错,奈久留现在又活蹦乱跳了。樱看着她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忙着泡茶端点心,与之前死气沉沉躺在沙发上的样子真是判若两人。


"小心,不然又有什么会掉到你头上。"史比依然是老样子。


"吃你的点心吧。"奈久留说着,把一根烤香肠塞进它嘴里。它一下子就被噎住了,想要说什么,却只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樱笑了。不管怎么样,她觉得现在心情很好。接着从史比嘴里喷出来的一个小火球飕飕绕着房间转了十几圈后准确无误落进壁炉里使她一下子把那第十三扇房门包括那条走廊的事全部忘记了。


明媚的十月带来了晴朗凉爽的天气。真难以想象,英国的秋天竟是如此美好。樱发现自己很愿意呆在布斯巴顿庄园前的宽大草坪上,看着那些枯黄的落叶梦幻般的飘落。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就这样在户外消磨一个下午。可是不行,她必须坐在明亮但又乏味的图书室里,一边享受着从窗外吹进的带着花的薰香的暖风,一边竭力抵抗那昏昏然的睡意。因为艾力欧就在她对面正用那双澄净的眼睛看着她。樱的课程在艾力欧回到庄园后的第一个星期一开始。艾力欧说的没错,他是一个好老师。樱有些惊异于她原先怎么没有发现艾力欧竟是如此博学多才。他几乎知道樱知道的一切事,并且尽量浅显通俗地教给樱。当然这并不是说他的课程是杂乱无章的,事实上,他教的相当有条理。但是,樱却无法认为自己是个好学生。她已经很努力,但还是表现得很糟糕。她常常搞混动词的过去式和过去分词,她顽固地认为开普顿在英国,她说不出铜绿受热分解的产物--但艾力欧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的迹象,他总是微笑着,耐心地看着樱,直到她发现自己的错误为止。有些时候樱面对他,几乎有种愧疚的感觉。


奈久留和史比的大扫除终于告一个段落。不能说他们的工作是完美的,因为一直到现在布斯巴顿的宏伟的门厅里还充斥着一股霉味,奈久留试过好多办法,但就是没办法去除。最后她不得不放弃。但是,公平点说,他们的劳动还是有效果的,至少看起来像个住家,而不是墓室。当然樱没有说起她在二楼盥洗室里的遭遇--当她要用浴缸时,十二个水龙头一起朝她喷水--她实在不好意思拂了奈久留的高兴劲。但是奈久留最终还是注意到这一点。显然,在她无意间进入盥洗室的时候,水龙头们也向她发起了猛烈的攻击。结果樱就可以看见她无奈地拖着一身泥水在长长的走廊上留下一条发亮的痕迹。


现在,又是一个令人愉快的下午。一屋子摇摇晃晃的阳光弄的樱感觉自己在梦游。艾力欧刚刚在石板上演算完一道枯燥冗长的方程。那些端端正正的字母在樱的眼中像蝌蚪般扭来扭去。她两眼无神地望着它们,不住地点着下巴。阳光可真暖和呀,她一边想着,一边闭上眼睛,眼前的一片红晕中有几个小黑点,那是刚才的字母吧……


"樱?"艾力欧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还带着回音。


"嗯?"樱一下子被惊醒了。艾力欧的脸贴的是那么近,几乎要鼻尖碰鼻尖了。


"对不起!我--我又--"樱愧疚地意识到她又睡着了。她一边道歉,一边暗自责备自己。


"没关系,可以理解。"艾力欧扶了扶眼镜。他望着窗外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的枞树,说:"这样的天气里上课,实在太对不起外面的阳光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吧。顺便说一声,奈久留刚拿来一封给你的信,我放在桌子上了。"他指了指书桌上一个小小的浅兰色信封,然后离开了。


樱想追上去为她的走神再说点什么,但信件的诱惑力更大。她一点也不知道谁会给自己写信。她满腹孤疑地拆开信,从里面掉落一片已经枯萎的花瓣。她拾起花瓣,辨认出那似乎是压制很久的干花标本。接着她取出信,细细展开铺平。这是一位小姐娟秀曼妙的笔迹,信写在一张散发着檀香味道的兰色信纸上。樱看看信封,"寄信人"一栏里赫然填着:李莓玲。


樱的心狂跳起来,她迫不及待地读着:


亲爱的小樱:


你过的好吗?


我最近才回到日本。本来想与你好好聚一聚,但听你的朋友说你因为需要疗养,所以去了英国。多么遗憾啊!但我衷心希望你能在那里过得愉快。


英国的天气应该不错的,这是我听魏伯说的,他去过英国。我们这儿总是下雨,已经一个星期了,很是麻烦。每个人的心情都糟透了。今天早上,小狼又跟我吵架了。他最近总是这样,动不动就发脾气。我本以为是你的离开让他心神不宁,但听知世说,你在去英国前就跟他分手了。真的是这样吗?我不敢相信。我一直以为你们是最默契的一对。


不管怎么说,你的离开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昨天我问他为什么和你分手时,他脸上的表情可怕极了,简直要把我吃了似的。他一个人跟疯子一样在那里自言自语,激动地浑身乱颤,说什么他受够了你,他把你甩了,他有一打女朋友来着。我实在是气不过,冲上去给了他一拳,结果他倒在地上半天没起来。以前从来都没这样过,我们虽然常在一起练习,但他从来没让我碰到过,更不用说被打趴下。我想是那些酒精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永久性的伤害。


我现在开始觉得你离开他是对的,连我都对他失望透了。他一天到晚发牢骚,他酗酒,吸烟,几乎要把自己毁掉。他一定伤了你的心,一定很痛。我已经体会到你当初的感受了。但他的母亲对着一切却不加理睬。真是奇怪,眼见自己的儿子堕落都不闻不问。她甚至计划着在香港找个儿媳,这真是太气人了。我相信你上次的香港之旅给一定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你从那个魔道士手里救出了我们大家,还记得吗?我想她不可能忘记你的。可是她现在的样子就好象从来没有过你的人似的。真是个不可理喻的女人。小狼对这件事倒不是很热心。在我看来,他对任何事都已是漠不关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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