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干什么?"他冷冷地问。
"呃--这个--熊--"樱尽量使自己的语气保持镇定,"它对我来讲已经没有用了,我拿来还你;你或许还可以送给你的--新一任玩偶。"
她似乎看到小狼脸上滑过一丝痛苦的表情,但它倏然便逝,樱所看到的只是小狼疲倦的脸,而那种毫无感情的声音继续在她耳边响起:
"把它扔了吧,我不想让它成为我的绊脚石。"
樱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站在那里,绝望地看着小狼准备关上门。突然,一种--从刚才便开始滋生的--力量控制了她,她的目光开始变得痴迷而悲伤,她从来没有像这样难受过,她觉得她的心已经再也无法承受如此多的压抑与忧郁……
她轻轻地唱着:
"Thank you for all your tenderness."
……虽然你如此冰冷地对待我……
"Thank you for all your kindness."
……虽然你狠心地抛弃了我……
"Thank you for all your happiness."
……虽然我现在已悲伤得无以复加……
"Thank you for all your everything……"
……虽然我的世界已天崩地裂……
樱无法支持下去了。她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石头甬道……走廊……
……黑暗……雾气……
……好冷啊……
樱奔跑起来……她要找什么……她不知道……胸中好象升起一道冰水切割着她的内脏……心好痛……
樱猛然睁开眼睛。周围明亮的光线弄的她有些不知所措。她茫然地眨眨眼,发现自己处于一个非常惬意的卧室中。
长长的窗子上挂着猩红色的窗幔;地上铺着厚厚的洋红色的地毯;雪白的天花板上,一盏透明的水晶吊灯正安详地发着光;床的对面是红砖砌成的壁炉,现在是空空的,不过,如果冬天生起火来,那一定是一幅令人十分愉快的画面。
刚刚的梦境与现在的处境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如果可以,樱真的愿意从此就在柔软的床垫里陷下去,永不起来。
然而有人走了进来。他小心翼翼地绕过深红色的床帘,手里还端了一盘东西;于是樱看清了他的脸:直直的黑发,一副眼镜下是一双澄静的黑眼睛,脸色有些苍白,不过依然安静地微笑着--
"--艾力欧?"樱不知不觉地叫出声来。
艾力欧点点头。他把手中的盘子放在床边的柜子,樱看见盘子里是几块三明治,还有一杯牛奶。她这才觉得自己肚子很饿。
"吃吧。"艾力欧宽厚地把盘子递给她。
樱专心地狼吞虎咽着。过了好久她才注意到艾力欧一直在看她。她不觉脸红了,于是放慢了速度。
吃完了,她把盘子放在一边,立刻就问出了她从刚才以来就一直想问的问题:"我怎么会在这儿?"
"你病了,非常严重。"艾力欧关切地看着她,继续说道,"你睡了好几天,知道吗?那天我刚到日本,下了飞机后把房子收拾了一下,就出去买晚餐用的汤料。当我经过你的时候,你正站在一幢公寓门口的路灯旁,我想跟你打招呼,可你完全不理睬,你的样子怪怪的,你一边哭,一边竟然还在喃喃地唱歌。当我奔过去的时候,你就突然在我面前倒下了。
"我把你带了回来。你一直昏迷着。我打电话到你家,可都是电话答录机的声音。知世很担心你,她提出要把你带到她家去,可我没有同意,我想,你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她最终被我说服了,她答应帮你在老师那儿请假。现在,"艾力欧停了停,"我想知道,究竟你发生了什么事?"
樱的脑子里不断回放着那天晚上令人心碎的一幕:小狼,狠心地在她面前关上了门。过了好久她才反应过来艾力欧说了什么。但是她只是把头深深地埋在枕头里,她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口。
良久,只听见艾力欧低声说:"对不起,但是我必须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抽出了魔杖。
樱还没有意识到他要干什么,就有一道突如其来的蓝光击中了她。
她慢慢向后倒去,与此同时,眼珠却在脑壳疯狂地旋转……
……她仿佛被一层白雾所包围……紧接着,脑子飞快里地闪过一幅幅画面……阳光灿烂的机场里,她与小狼告别……她坐在摇曳的秋千上哭泣,无情的脚步漫漫远去……她痴痴地站在那栋公寓门口,令人心痛地唱着美丽的歌……
……石头甬道……走廊……
……黑暗……雾气……
……好冷啊……
樱奔跑起来……她要找什么……她不知道……胸中好象升起一道冰水切割着她的内脏……心好痛……
突然,一切都结束了。樱发现自己正无力地抽泣着,而脑袋里嗡嗡的声音弄得她要呕吐。接着她才意识到自己蜷缩在艾力欧的怀里,她不安地想要动了动,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了起来。
她看见艾力欧苍白的脸,她突然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一种莫名的怒火腾的从她胸腔中升了起来。
"你读取了我的思想!"她近于歇斯底里地喊道,"你怎么能?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怎么敢!你……"
"冷静一点,樱!"艾力欧拼命抓住她的肩膀,"你必须打开你的心扉!你封闭太久了!你要明白还有很多人在乎你呀!"
樱的最后一道防线被攻垮,她整个人都瘫软了。她倚在艾力欧的肩膀上,抽抽噎噎地说:"……他就这样离开我了……我就这样被他撕成碎片……好痛……"
艾力欧温柔地注视着她,任凭她的泪水肆无忌惮地洒在肩膀上。很久,他才轻轻地说:"对不起,我不该读取你的私事。可是,你这样子真的叫人担心啊。"
他拘谨地把樱抱回到床上,替她拭去眼泪,掖了掖被角,然后说一声"晚安"便准备离开。但当他关门的时候,他又回过头,问道:"你的--最后一幅画面--是什么?"
"我不知道。"樱疲倦地回答道,"自从我上次启动梦牌后它就不断地出现。"
"这样啊。"看的出艾力欧还想问些什么,但他及时克制住了。他没有再说一个字,便离开了。
经过刚才的发泄,樱觉得力气似乎都游离于周身之外,她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史比瞪着眼睛在餐桌的一头出其不意地问道。
"啪",樱的胳膊肘碰翻了一壶橙汁,黄色的液体不断地在亚麻布桌布上蔓延。
这是一个生气勃勃的周末早晨。艾力欧,奈久留,史比甚至樱也是精神饱满地下来吃早饭。距离第一次在艾力欧的房子里醒来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这几天里樱过得十分愉快,这座房子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打定主意要让她感到舒服。没有人来拜访;知世也只是偶尔打个电话过来:她现在开始觉得把樱交给艾力欧照顾是十分明智的选择--她也有事要忙,樱把小可交给她照顾了--所以樱有更多闲暇时间呆在那个铺了一地阳光的房间里独自面对混乱不堪的思绪。而这样做无论对精神还是身体上的恢复都是很有好处的。不过事实上,她确实还没有考虑好接下来她该怎样做。
现在史比终于提到了这个问题,她觉得一下子又难以回答了。于是她继续沉默地吃着她那份炒鸡蛋。
倒是奈久留先开口了:"你也太没人情味了吧?现在就要撵她走?"
"才不是呢。"史比干巴巴地回答道,"只是我觉得她应该对自己的以后打算打算,心中有数。"
"得了吧你,"奈久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怀疑,"你只是在抗议樱的声音太吵打搅你看书罢了。"
"你说什么?"史比背上的毛一下子竖了起来。
"我难道还怕你不成?"奈久留也不甘示弱。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艾力欧挥着手让他们两个安静。他们悻悻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当然,彼此都以一种极端仇视的眼神瞪着对方--不过艾力欧在他们还不敢造次。艾力欧也不理会这些,他转过头对樱说:"史比说的有道理,樱。我们下星期就要回英国了。所以你得仔细想想你接下来该怎么办。"
樱费劲地咽了一勺粥,她觉得自己的嗓子眼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回英国?这么快?"她艰难地问道。
"怎么说呢?"史比又重新露脸了,"这次我们来只是为了私人上的小小事务,原本就只打算逗留一星期,可眼见都快半个月了,艾力欧在英国的事可不能再耽搁了。所以我们昨天决定下星期五就回英国。"
"本来想再迟点告诉你的,"奈久留无不遗憾地说,"我多么希望你能多呆几天,你不知道,这房子死气沉沉的实在让人不好受。"
"你只是可惜不能再多玩几天吧。"轮到史比不屑一顾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是又怎么样?"奈久留带着与史比一模一样轻蔑的眼神看着它,"要知道正因为有你房子才更死气沉沉。"
"你说什么?"史比噌地跳上桌子。
"死--猫--"奈久留故意拉长声调。
眼看第二轮战争即将开始,樱却没有心思欣赏了。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将何去何从的问题,奈久留说的没错,呆在这里的短短几天是她失去小狼后最快乐的日子。而如今她将不得不再一次面对那令人尴尬的局面。这实在是不能不让人意志消沉。
樱猛然抬起头,她发现艾力欧至始至终都在看着她。她有点不好意思了,于是准备低下头专心对付她的烤香肠。然而就在这时,艾力欧有些迟疑地开口了:"我是想--如果你愿意的话--当然你不愿意的话我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说是如果--你愿意--愿意跟我们一起去英国吗?"
正准备大干一场的两个人此刻都停下来,诧异地看着艾力欧。樱觉得自己的胃里仿佛发生了某种爆炸。
"你说什么?去英国?"她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当然你不愿意,我知道,"艾力欧迅速地说道,"我只是--"
"你疯了吗?我当然想去!"樱的嗓子一下子哑了,"下星期五是吗?我马上去准备!不过,"她停了下来,"会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艾力欧笑了。他说道:"当然不会。你看,我曾经答应过你的,要带你去--"
"--爱丽丝的国度--"樱接了上去,她也笑了。
"而且,伯明翰似乎是一个很好的疗养地呢。"艾力欧若有所思地说道。
那边的两个人还愣着。接着奈久留第一个反应过来,她一下子爆发出一声欢呼:"太棒了,樱!哦,艾力欧,你想的真是太周到了!"她大大地拥抱了艾力欧一下。
而史比耐心地甚至是有些厌恶地看着奈久留,然后慢吞吞地说:"樱不能去英国。"
"为什么?"奈久留的笑容僵住了。
"她的学业。"史比面无表情地说。
"我可以教她。"艾力欧接口说,"我相信我懂得不会比任何一个老师少,而且樱将会是一个好学生。你说是吗,樱?"他询问地探过身去。樱报以微笑。
"她的签证。"史比看上去有些着急了。
"我去解决。"奈久留自告奋勇道,"对这类事我还是很有经验的。"
"她的……家人。"史比似乎非要挑出点刺来。
"我来摆平。"樱果断地说,"哥哥和爸爸会理解的。"
"那么……"史比的眼睛轮流地看着他们,似乎在乞求援助,然而每个人都是十分坚决的表情。最后它不得不承认:
"我失败了。"
一听它这句话,就连樱也兴奋地跳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在匆忙中度过的。令樱奇怪的是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自己有这么多的事要做:收拾行李,找校方开休学证明,寄急信给大使馆……除此之外还要不厌其烦地对电话解释十几遍她去英国只是遵照医嘱好生休养云云。
家人方面并没碰上什么问题。滕隆在京都完全联系不上--樱倒是为此大大松了口气;桃矢虽然担心,但他深知妹妹的精神状态,再加上"艾力欧比那小子要可靠的多"--这是桃矢自己说的--他最终妥协了;说到小可,只要有甜点塞满他的肚皮,他并不介意樱在与不在。